第八十七章

馮姨娘茫茫然，一屁股坐到橫放在地上的矮櫥上，一個被掃地出門的婦人，就算她腆著臉去杜家，亦難開口求杜家收留。

殷瀼合了眼，很快便睡著了。半夜的時候因夢醒了半晌，她不記得做了甚麼夢，隻是睜眼便看到了小晚苦澀甜的睡容，她感覺甚是放心。

“……厥後呢？”晚香好輕易才從嗓子眼說了這三個字。

奚晚香牽了她的左手，神采冷酷地說：“無需再問，是嬸孃罷。”

下人們乍見二蜜斯如許冷酷又冷淡的模樣，不由得皆有些惶惑，迷惑的同時，又有些不敢真的照辦。雖說馮氏隻是姨娘，可她畢竟也曾有過職位，在這家裡的時候也長。

“把水和紗布放下吧，關上門出去。”殷瀼頭都冇抬一抬，聲音中帶著一絲衰弱和疲累。

見堂嫂麵色怠怠，晚香見機地衝她笑笑，便要籌辦出去，不打攪她歇息了。

晚香纔不信賴她的話。狠著心把她推開，用力擦了溢位來的眼淚，手上行動放到最輕，把殷瀼的袖口撩起來，在臂腕處卷好，又用紗布浸了方纔打來的井水，一點一點漸漸擦去血汙。

“傻女人……”殷瀼歎了口氣，把晚香抱在懷中，悄悄撫著她的後腦勺，又回身對身後一大圈看熱烈的下人道：“還愣著做甚麼？二蜜斯的話就不是話了？還不出去把東西都扔出去？”

錢莊內冷冷僻清，官兒端著井水從後邊迴廊顛末，奚晚香忙喊住她：“官兒，我堂嫂呢？”

奚晚香嗤一聲：“草包。”又正色，望著殷瀼，“堂嫂，此後你若要來錢莊，晚香必也跟著你一起，毫不讓明天的事再產生一遍。若堂嫂有個三長兩短，晚香……不肯苟活。”

奚晚香緊咬著唇，幾近要把下唇咬破。她快步走到堂嫂身邊，眼中一時儘是心疼的淚水，她想抓住堂嫂的手腕，可堂嫂卻恰好不想讓她看那傷痕，躲著把手臂藏起來。

本來還在做夢一樣想著殷氏因傷在床，二蜜斯年青無用，二爺更是不擔事，本身則勉為其難地出來主持大局的場景，下一刻便被扔到了外頭，這反差，讓馮姨娘回不過神。

“杜家？杜家的報酬何來肇事？但是為了之前我們把布坊賣給他們之事？”

殷瀼站在門口，竟朝著晚香的背影笑了笑，這丫頭，彷彿被震驚了逆鱗。

殷瀼左手擱在書案上，手指動了動，這才擰緊了眉頭。她呻^吟一聲，將右手緩緩抬起來，亦擱在書案上，她謹慎地撩起袖口，隻見小臂上落了一道猙獰的血痕，劃得很深，血肉恍惚。濃濃的血腥味一下便在這小屋內彌散開來。

殷瀼看了半晌，複又閉上眼。

奚晚香冷靜接過炊餅，卻久久冇有咬一口。殷瀼問她，她卻剛強地抬開端，一板一眼地說：“有如許首要。”

殷瀼搖了點頭：“方纔杜家來肇事，他走得快，就先去擋一陣。等我到的時候，杜家的人等不急，已經走了。”

官兒難堪地看了看身後跟著的二蜜斯，二蜜斯直朝她擺手，官兒隻得應一聲，將銅盆放到了架子上，又把口袋裡的紗布端方放到少夫人手邊，悶聲不響地下去了。

殷瀼不置可否，伸手揉了揉晚香的頭，袖口破了一道口兒，能看到內裡纏得不甚都雅的紗布。“她想要鑰匙，明天老太太交給我的庫房鑰匙。”殷瀼說，“隻是那鑰匙一大串，又沉，我怎會隨身帶著？那兩個她遣來的小廝把我堵在巷子裡，便籌辦殺了我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