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孫穆越聽越是神采凝重。待姚靜把事情講了一遍後，孫穆沉默很久，方看著姚靜道：“你方纔所說，但是句句失實？這卻不似寶釵的為人。”

孫穆還試圖講事理：“海運買賣的事情，休要再提起。眼下出了這等事，怎再好開這個口。便是你登門道歉，我也隻好求她看在我顏麵上，莫要記恨罷了。”

姚靜與眾分歧、令寶釵另眼相看之處，不過是她有關女兒穀的神馳。這對於曾經經曆過宿世“三春過後諸芳儘，各自須尋各自門”苦楚寥落的寶釵來講，有莫大的吸引力。至於其他的她自稱醫術高超、又與孫穆私交甚密等，反倒是主要的了。

孫穆越聽越怒，本來她總覺得，姚靜和寶釵兩人不睦，也隻是暗裡裡的吵嘴，想不到她竟然會把事情做得如此丟臉，心中又是憤恚又是悲傷。

她這邊猶自指著傷痕顧影自憐，孫穆的臉卻垂垂沉了下去。她在深宮當中混跡多年，情麵油滑熟稔非常，又有甚麼不曉得的，怎會聽不出姚靜言語裡的不儘不實之意。先前詰問一句，暗中已有提示的意義，怎奈姚靜完整置之不睬。

在姚靜嚴峻中異化著篤定的凝睇之下，孫穆四下裡瞧了瞧，俄然走到一邊的桌子前。那邊的小笸籮裡放著她尚未繡好的繡活，以及剪子竹弓針線諸物。

姚靜驚奇地睜大了眼睛，卻見孫穆走得甚急，方纔解下來不久放到桌邊的荷包也未及帶，跨出屋子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下，卻頭也不回，踉踉蹌蹌地拜彆了。

這是姚靜自和孫穆瞭解以來，最直白的承諾。同住同出，相互作伴，相互照顧這句簡簡樸單的話，對於孫穆如許的孤身老女人來講，已經是最甜美的誓詞，更何況是由姚靜口中說出的呢。

姚靜惱了。也怪孫穆一貫對她百依百順，有求必應，就算她辦砸了甚麼事情，也是一笑置之，自去修補，從不指責她，她也已經習覺得常，更料不到孫穆此時竟然會為寶釵駁她的話。當下怒道：“你是信她還是信我。這小我明著是一把火，公開裡是一把刀，我看不過，到賈府裡去揭露她，不想被她乖覺，反咬一口，我……”

“姚女人……仆人出門去了……這……這如何是好？”新尋來服侍她們的小丫環捧著一盞燕窩粥慌鎮靜張趕到床前，結結巴巴向姚靜問道。

古往今來凡成績大事者，縱有飛鳥儘良弓藏之舉，也會忍到功成名就之時，無人會似姚靜這般，寸土之功未建，就背後插刀，架空火伴的。彆說寶釵所行之事，一片樸拙儘為彆人，便縱是寶釵心存不軌，有藏奸之意，姚靜身為火伴，也不該明麵上鬨得如此丟臉，儘顯蠢相。如此鼓吹出去，再加上世人以訛傳訛的本性，誰還敢信賴姚靜為人？誰還敢與她同事？

姚靜誌氣雖高，但太剛強己見，行事過火，敷衍冇見地的山野村婦，或許另有勝算；略有見地者如大觀園中諸女，哪個肯耐著性子聽她大放厥詞？就連香菱，崇拜才高之士，早些時候對姚靜讚不斷口，現在也是暗裡頗多微詞，更不要說彆人了。

這般又過了數日。小丫環禁不住她三催四請，硬著頭皮去劉姥姥和香菱家扣問，卻冇問出甚麼就被很不客氣地打發還來了。

孫穆接連深吸幾口氣，好輕易才平複了心境，向姚靜道：“如此就是你的不是了。怪不得她不肯再和你合股。畢竟買賣財帛都是身外物，如此也就罷了。就是相互傷了和藹，依我說，先代你寫個帖子，聊表歉意，過幾日待你身子大安了，再一同上門，將此節揭過，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