璜大奶奶是個乖覺人,料得人間凡是婆媳總有些不對於的處所。故先不尋秦鐘之姊秦可卿,先尋賈珍之妻尤氏告狀,籌算先把尤氏拉到本身這邊,而後挾公婆的威風,必然先聲奪人,將那秦可卿壓得無話可說。豈料剛到寧府上見了尤氏,敘了幾句寒溫,還未及將來意托出,就聽尤氏說秦可卿病了,如何瞧病,本身又如何憂心,如何不消她立端方,倒去趕著安撫兒媳……
前幾日寶釵在恒舒典見到的阿誰姓金的公子,端莊的大名叫做金榮,本來是東衚衕子裡賈璜媳婦兒的侄兒。因賈璜伉儷很有眼力,常在鳳姐等處阿諛,故金榮才得以來賈家學塾讀書。因剛好碰到了薛蟠,圖他幾十兩銀子的好處,被他哄上了手,兩個曾非常要好,常抵足而眠,百無顧忌,薛家的那些鋪子都是金榮舊時逛熟了的,白吃白拿,薛蟠從不在乎。
金榮被壓在最上麵,任由擺置,因是疇前玩慣了的,也不感覺甚麼,反倒比其他幾人安逸些,眼睛隻骨溜溜亂轉,看書房四周安排,見窗下案上的寶硯筆筒琳琅滿目,皆是寶貴的貨品,又見中間的紫檀雕花格子上擺著些瑪瑙碗、琉璃瓶,竟是五光十色,久視竟有頭暈目炫之感,不覺感慨道:這都是六合間多少精華才固結成的寶貝,竟被這個白癡給占了,倒是輕瀆了!轉頭又看那窗格,卻不是用紙糊的,用的是上好的細紗,平凡人家做衣裳穿也捨不得的,既能遮攔蚊蟲蜂蝶,又模糊透著亮光。正在感慨薛家豪侈間,驀地看到窗前光芒一暗,倒是窗戶那邊朦昏黃朧有小我影。金榮隻當本身看錯了,把眼睛閉了重又展開,定睛再看,卻模糊是個渾身綾羅綢緞的女人。金榮大驚失容,大呼一聲,把他身上的人重重一推。幾小我正在儘情間,那裡想到有這竄改,不免有些發楞,正待問時,俄然又聽到內裡腳步龐雜,曉得被看到了,紛繁嚇得抖衣而顫,獨薛蟠意猶未儘,猜想門外有那老眼昏花的粗使婆子礙手礙腳,怒朝門外道:“哪個老不死的在內裡挺屍,擾了你家大爺的雅興!”
以是金榮當然在打鬥當中微占上風,卻被逼著賠了不是,作揖尚顯不敷,必然要磕了頭,寶玉和秦鐘才肯罷休。
想到這裡,更加順不過氣來,卻無可何如,隻得背後裡把秦氏姐弟罵了又罵,也不去金家,竟灰頭土臉的回家去了。
薛阿姨見到兒子這一副嬉皮笑容的冇事人模樣,更是活力,欲要喝住問他,此情此景又不好開口,用手指住薛蟠,憋了好半天,好輕易說出一個“你”字,尚未憋出下文來,俄然間“咕咚”一聲,抬頭就倒。
璜大奶奶感慨不已,又低頭深思了一陣子,心中疑慮陡起:不對,就算珍大奶奶是續絃,本身並無所出,也不受珍大爺寵嬖,老是明媒正娶的,有誥命在身,決然不至於低聲下氣到這份上。
這一番言語說出,學塾裡天然有一番爭辯。香憐、秦鐘隻感覺臉麵無光,就連賈寶玉、賈蓉都自發失了麵子。賈蓉夙來和薛蟠乾係好,固然成心幫秦鐘,卻不好本身出頭,走出門去悄悄教唆寶玉的書童。因而眾書童以茗煙為首,一擁而入,先是將那極粗暴不堪的話罵了幾句,金榮不忿,眾頑童遂動起手來,將書院這等聖賢之地變作頑童互罵打鬥之所。
這邊金榮之母胡氏見璜大奶奶去寧國府實際,心中很有些不安,忙奉告金榮,金榮反喜道:“這下子好了。姑姑向來是個無能的,從不白手而返。這一番出動,必定有個說法。”因而伸長脖子等著璜大奶奶回話,豈料接連等了兩三日,竟然連個動靜都冇有。胡氏打發人疇昔問時,璜大奶奶隻說連日家中事多,故冇尋嫂子說話這些,卻涓滴不提她在寧國府碰個軟釘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