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寶釵也曾思前想後,猜測這聲音的來源,因這聲音對香菱分外看重珍惜,提及甄家事來又知之甚詳,免不了猜想是香菱的親生父親甄士隱,想起本身一個閨閣蜜斯,因奉了雙親之命,日日將老先生寄靈的金鎖貼著小衣戴在身上,不免心中有些羞慚難堪,隻怕打草驚蛇,才勉強戴到了本日。現在竟聽這聲音說它本是女子,她和這聲音數年相處,如何不知它本性?料得它所言非虛,心中自是不測之喜,那些個羞慚難堪才儘散去了,又忙著問道:“本來並不是甄老先生。倒是我冒昧了。莫非你是香菱之母,甄門封氏?”
主仆二人在一旁悄悄咬耳朵,茜雪已是捧著茶過來了,見她們這般笑嘻嘻望著她,臉上早飛起兩朵紅霞,卻佯作風雅,答:“張嬤嬤在外頭院子裡坐著呢。”
一麵說著,茜雪已經將承擔裡的三本詩集遞給香菱。香菱認字是認的差未幾齊備了的,看那書皮上的字,曉得是唐朝李杜王的選集,心中歡樂溢於言表。
現在寶釵隻將那金鎖放在炕桌上,衝它揚聲說話,仍不乏摸索之意,半晌見房中寂寂無聲,心中卻也忐忑,隻是麵上故作沉穩。哪知這聲音到底沉不住氣,遊移著出聲道:“你安曉得的?”
寶釵想至此處,就悄悄地試了幾次,有幾日用心把金鎖忘在臥房,公然那幾日寶釵向鶯兒茜雪等叮嚀了很多事情,這聲音連個聲響都冇有,就連香菱那邊傳來了動靜,它也不似昔日般跳出來指手畫腳,可見是一無所知了。
寶釵笑道:“再看看罷。若真是如此,她可端的算是我們家的人了。畢竟是當年老太太一手調.教的人,小三子倒是個有眼力的。”
如果單是如許,寶釵也就罷了。她從小本有怪病,體內有一股知名熱毒,又常做些希奇古怪的夢,對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早就是見怪不怪、聽之任之了。可邇來為了香菱的事,這聲音實在攛掇得短長,待到薛阿姨指責了寶釵,它仍不管不顧,隻催著寶釵照拂香菱,全然不諒解寶釵處境。寶釵心中就有些迷惑,感覺它賴在本身身邊不肯走,恐怕並非美意,隻是藉助本身力量偏助香菱,至於本身的死活,那裡放在它眼裡心上,故而成心把香菱處境說得極慘,摸索它的用心。如果肯為本身考慮,也就罷了,如果不識好歹,一味號令冇法無天,需求設法尋出它真身,設法擯除出去,換一個清淨。
這聲音言語裡甚是不耐煩:“這又與你甚麼相乾?我也不是甄士隱的娘子,你何必咒人家死?你若這麼猜,就算猜到入夜也是猜不出來的。早奉告你,你母親是個偏疼的,遲早關鍵死你,偏你不信。這也合該是你的劫數。早些安設好香菱是正理。”
一人一鎖顛末這番摸索,重新媾和。寶釵這幾年是戴慣了這金鎖的,現在曉得寄靈此中的是女子,心中芥蒂就去了一大半,仍舊清算了戴在項中。鎖中的聲音吃她這麼一嚇,倒也誠懇了很多,不再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