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阿姨曉得兒子愛吃椒鹽豬手這等小食,因見榮國府裡做的這素豬手味道甚好,特特向王夫人張口要了,和糖蒸酥酪一道想捧給兒子吃,豈料薛蟠至此時髦未回家,目睹外頭天氣已暗,猜想定然是又跟甚麼人出去花天酒地了,隻得暗自感喟,轉念一想糖蒸酥酪最不經放,又想起寶釵彷彿是愛吃糖蒸酥酪的,不若叫她吃了。遂命人喚了寶釵出來,將那碗糖蒸酥酪端與她吃。
當時各家郡王公侯路祭,北靜王水溶親身撥冗前來,賈家人少不得上前見禮,一時水溶又點名要會晤寶玉,闔家惶恐,複又奮發。馮紫英和陳也俊幾個卻不上前,幾小我交頭接耳,都在商討著,說錦鄉侯家的公子韓奇也來了,這廝邇來和忠順王府及仇都尉家走的極近,隻怕是貓哭耗子冇安美意,倒要使個彆例挫一挫他的銳氣纔是。
薛蟠欲要上前出運營策,又曉得本身的斤兩,畢竟不敢,隻是傻傻聽著,俄然間見一個身穿素服的年青公子打馬而來,頓覺麵前一亮,隻覺如明月升騰,萬籟俱寂,身邊雖有千人,俱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目光所及之處,惟那一人罷了。
王夫人本來料著鳳姐年青未經事,隻怕她慌亂中出了不對,料定本身需求從中設法挽救轉圜的,是以才約了自家妹子薛阿姨於鐵檻寺中小住。現在見得這副架式,心中思忖哪怕是本身親身了局,也一定能如此殷勤,何況她現在上了年紀的人,精力不如先前健旺,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慮著榮國府裡另有幾辦事件,須得她這個當家人親身發話,遂盤算主張,竟不待安靈道場做全,當日就進城往家中住了。
寶釵曉得那鐵檻寺建在城外,離城不過十幾裡路,是當年寧榮二公修造,賈家不時佈施香火地畝的,算得上是他家的家廟,家裡京中人丁過世悉在此停靈存放,裡頭陰陽兩宅俱是妥當的,心中雖不捨,卻也放心,隻是半開打趣著說:“母親好歹早去早回,莫非竟忍心我一小我在家裡。”
寶釵見了非常歡樂,自謂一碗糖蒸酥酪還是小事,惟自家母婚事事不忘本身的一番情意,是最可貴的,少不得在薛阿姨麵前湊趣,說些話教她寬解,笑著說道:“那儉仆的事情,由我們來行也就是了,母親現在合法納福的年紀,斷不成過於省了。一則外人看著不像,二則豈不是說我們不孝敬?倒不必憂愁銀子,我們家的買賣還是大有可為的。就連我手上那兩家鋪子,本來看著皆不成氣候的,現在竟也每月能有幾百兩銀子出息了呢,對付平常開支充足了。哥哥眼下是心機不在買賣上頭,比及至心做買賣了,自不必說。”
誰知這日薛蟠跟從出殯步隊騎著高頭大馬一起出城,本來和堂客們不走在一道,故薛阿姨不知他的行跡。當時官客送殯時,神武將軍馮唐的公子馮紫英,陳也俊,衛若蘭等天孫公子都來了,薛蟠剋日和馮紫英正打得熾熱,馮紫英也仰仗他的財力,是以倒也肯對付,故而幾人結伴而行。
薛阿姨預備的換洗衣物未派上用處,連自帶的十錦屜盒裡的精美小食都隻用了十之一二。衣服倒還罷了,那小食卻有一半是新奇做的,不經放的,薛阿姨怎捨得糟蹋了好東西?剛一回家就吃緊裝了兩盤子藕粉桂糖糕和奶油鬆瓤卷酥並三盤子素餡的小餃子,分給下人們吃。又獨留下一蓋碗糖蒸酥酪和一碟子椒鹽素豬手來,忙問薛蟠房裡的丫環:“大爺呢?”丫環們都說:“一早見穿了衣裳說去東府裡送喪,此時還未見迴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