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寶釵和薛阿姨等人也在榮國府中,隻見賈母正心神不定,也不叫人扶,拄著柺杖一小我在大堂廊下鵠立,冷風過處,更加顯得滿頭白髮蕭然;待轉頭漸漸走回大堂屋裡來,又見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紈、鳳姐、迎春姊妹等人在大堂中坐著,一個個屛神靜氣,神采凝重,就連常日裡最愛談笑的王熙鳳也啞了聲。
尤老孃見有了銀子,又有了金飾衣裳,此時明白再鬨下去也冇甚麼好處,也就不鬨了,次日公然帶著尤二姐、尤三姐去了。
尤老孃張口結舌,直接傻了眼。她因姿色不俗,故才氣帶著拖油瓶嫁進尤產業續絃,實在出身比尤家還不如,這些個大師庭裡頭的彎彎道道她豈能儘知?故而才被繁華迷了眼,鼓動著尤二姐做出這等事來,隻說再不濟也能進了賈府當妾室,豈猜想竟有這麼多不當之處,當下就全冇了主張,隻哭喪著臉問尤氏道:“姑奶奶你夙來是個有主張的,你父親也常讚你說給他長臉的。現在依你看,這事情要如何結束,總不能讓你mm被人白玩了一場罷。”
寶釵更加忐忑。須知她一心入宮,恰好薛家皇商出身,論身份在一乾官宦之家中毫不起眼,便擬藉助賈王二府之力。如果賈府有了禍事,想來連王家都少不得被連累一二,自家宮選之事天然更是泡湯了。
寶釵隻感覺氣悶非常,麵上雖仍四平八穩,沉寂如昔,私底下卻也存了些想頭。因向金鎖裡那聲音問道:“此番是福是禍?”
尤氏漸漸拿帕子拭了淚,向著尤老孃說道:“母親也冇來尤家幾年,想是不清楚這裡頭的原因。論家世,尤家隻是小康,原比賈家差了不曉得多少重。隻因老爺的原配死得早,這府裡頭的太爺傳聞我是個懂事會持家的,一力做主把我娶了出去,為的就是老爺胡塗的時候,我能在中間勸著。厥後太爺心灰意冷想著修神仙去了,臨走時候還發話為我撐腰。故而你看這些大哥爺雖不常往我房裡,正頭娘子應有的麵子卻一件式微下。彆看老爺一味混鬨,在外頭養了好幾個油頭粉頭,在府裡也不循分,直鬨得要把全部國公府給翻過來,但他好歹是一族之長,內心倒是明白的。隻要我不死,這個正頭娘子的位子,就是我的,任甚麼人也隻無能瞪眼。何況我現現在身上更是有著朝廷的誥命,又豈是想休就能休得的。”
賈府中人提心吊膽等了數日,見總無下文,也就臨時把心略放一放。誰知剛又過了幾日,正逢榮國府賈政生辰,雖不是大生日,寧榮二府卻也歡聚一堂道賀,正熱烈間,六宮都寺人夏守忠前來降旨。
賈府裡對此事有些知覺的人,從賈母賈敬賈赦賈政,再到賈蓉等眾,都心中忐忑不已。賈母曉得那秦家恐怕是第一個推委不掉的,更是悄悄令人叫寶玉遠著秦鐘,以免和秦家牽涉過深。
寶玉雖不明其理,仍戀著秦鐘,叫底下人約了秦相公一道讀夜書。怎奈身邊的小廝們都是賈母交代過的,曉得這是了不得的大事,不敢等閒遂了寶玉的意。都隻是回話說,已打發人去了秦家了,那秦小相公秉賦卻弱,因在郊野受了些風霜,返來後便咳嗽感冒,懶進飲食,大有不堪之狀,遂不敢出門,隻在家中養息。
本來賈珍見秦氏出喪時,尤氏裝病推委,心中不快,意欲待喪事了後整治她一番。隻是喪中先和尤二姐廝混了那麼一段日子,不免對尤氏有些慚愧之心,再加上佩鳳鳴鸞已是被尤氏不動聲色間收伏了的,在耳邊各式誇說尤氏的好處,賈珍垂垂的也就把不待見尤氏的心機給熄了。何況是賈敬在家時候做主給娶的人,縱她不好,莫非還能攆了去?因而早把先前給秦氏報仇的想頭歇了,自去和寵妾孌童混鬨。尤氏儘管一點一點收伏底下人,彆事皆不大理睬,日子倒比秦氏在時好過了很多。這是後話,臨時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