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開初見時,隻當這是外頭那些伶人,是男人扮成的,不免大吃一驚,倉猝掩口,又想著要躲一躲,複而又一想,纔想起這兩個就是梨香院中練習戲文的女孩子了,這才安靜下來,因見她們尚未發明本身,卻也不好冒然現身,隻縮在一塊山石背麵,留意看她二人如何行事。
那雪雁是黛玉極小之時,從南邊姑蘇帶來的丫環,自幼長在一處的,紫鵑倒是賈府裡老太太把本身的一個二等丫環賞了黛玉,服侍常日裡的飲食起居,原名叫做鸚哥,厥後改了名字。
正在說話間,卻又瞥見紫鵑打那邊過來了,兩下一問,都不見黛玉,又商定再分頭去找。
這日寶玉看的倒是《西廂記》,因黛玉撞見了他,藏之不及,卻遞過來與黛玉同看,恰是詞采清麗,警句迭出。
本來黛玉和寶玉一同坐在沁芳閘下看書這段,裡頭倒是有原因的。
一時候一齣戲都唱完了,黛玉卻仍舊坐在一塊山石上細細咀嚼著戲文,想起“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個字來,禁不住心動神搖。
紫鵑開初聽雪雁說話,心中還想著指責幾句,待到傳聞寶黛二人一起看書,卻忍不住展顏笑道:“果然如此的話,倒是更敦睦了,老太太聽到了必放心生歡樂。”卻也顧不上指責了。
寶玉正值十二三歲浮滑的年紀,甚麼事情不敢做,甚麼事情做不得?
是以一得了那書,寶玉就愛若珍寶,手不釋卷,雖曉得其間有些乾係,千萬不成被人瞧見了,卻還是捨不得不拿進園子裡,於無人之時細細觀賞,因此仍舊是將那文理精密的書撿了幾套拿出來。
本來雪雁尚小,一團孩氣,諸事也不大理睬,端的拿紫鵑將姐姐普通對待。豈料這一兩年裡,紫鵑一心攛掇著黛玉跟寶玉好,又暗裡裡非常顧忌寶釵,常將外頭瘋傳的金玉之言說給黛玉聽。黛玉仍舊待紫鵑如姐妹普通親,卻曉得紫鵑是老太太的人,力讚寶黛之緣和顧忌寶釵,倒是承了賈府裡婆媳鬥法的餘勢,就有些不肯如她所想冷淡寶釵,反經常打發雪雁去尋寶釵說話。這日子久了,紫鵑又豈是冇有知覺的,看雪雁便不如先前,彼其間的說話更加奧妙起來。
這時紫鵑說雪雁遲遲不見返來,在和寶釵說話,言語裡微微有指責的意義。雪雁年紀漸長,並非疇前那麼不諳世事,忙著給本身分辯道:“我不過是路上趕上了寶女人,隨口問一句曉得不曉得女人的下落罷了。並冇有彆的意義。先前倒是傳聞女人和寶二爺一起看書,厥後寶二爺歸去了,女人不曉得去那裡了。”
不曉得過了多久,俄然聞聲悉索聲響起,黛玉定睛看時,倒是兩個小伶人手拉動手顛末草叢。那兩個小伶人臉上妝容未卸,一個扮作小生模樣,一個扮作小旦模樣,一前一後,彷彿正要穿過這片山石,走到前頭去賞花。
黛玉正在低頭想著些苦衷,不知不覺間聽到縹緲婉轉的樂聲由遠及近傳來,回神看時,卻見樹葉陰裡,暴露一道院牆。倒是梨香院。
寶釵遂將本身幼年時也看《西廂記》《牡丹亭》等書的事情款款奉告黛玉,又趁著無人之時,公開勸了黛玉幾次。
黛玉本來是回瀟、湘館,卻正巧順道顛末端此處,不由得想起寶釵,心中好生感慨。
這邊雪雁就問紫鵑道:“你不在瀟、湘館裡,卻如何也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