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禁不住低聲吟了一遍,又將薛濤箋翻過來,後背畫了幾枝寥寥的墨竹,不知是不是為了應這詩裡的幽篁。
“見過師兄。”林黛玉一福身,不過到程青城胸口處,程青城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師妹這琴可否借愚兄一用?”
程青城忙追著撿起來,寫的是辛夷塢,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繁開且落,背後畫了一枝木蘭。
程青城正要坐下,宜霜忙伸手抽走了石凳上的軟墊,給林黛玉鋪在邊上的凳子上,“女人坐這兒。”
“我明朝再來。”宜霜道,引得世人都笑彎了腰。
林黛玉並不禁止,宜霜將琴塞給程青城,“女人還趕著彈吧,二爺早些修好,早些送返來。”
藏書閣同姑蘇老宅一樣,叫天一閣,樓下隔了六個小間,暗合“天平生水,地六成之”。雪雁幾個想著林黛玉估計一呆是一天,忙不迭先喊人去打掃,又叫備了點心茶水。再一個,平時在裡頭把守的小廝也得先躲避。
“無妨,本日多謝師兄指導。”林黛玉倒無第一次的麵紅耳赤,隻視他作家中兄長,程青城歉然道,“本日是我魯莽,天然要賠,這琴我拿去修吧,好了給師妹送返來。”
不想林黛玉翻了幾本以後就白手出了門,宜霜問道,“冇有找到嗎?”
程青城家中女眷都有幾分凶暴,倒感覺宜霜有些像她的刁蠻妹子,也不惱,真的就抱著琴走了。
“那甚麼甚麼就是甚麼甚麼嘛,佛曰不成說。”宜霜仍舊眯著眼,似是犯困。
林黛玉書桌上不但單是古籍,另有一本她做了講明的王摩詰選集。
林黛玉又嗔了她一眼,讓她莫要多事。
背後也無畫。
宜霜怒道,“弄壞了,要賠的!”
琴譜歸在六藝裡,屬經部,被擱在第一間裡頭,一進屋滿室墨香並著特有的古味,丫頭們都不喜好,便站在門外甲等她。
天一閣幾個小廝都識一點字,分門彆類還算清楚,隻是本日大蜜斯發了話,他們要將功補過,都在賣力的曬書,見林黛玉屋裡的小丫頭來了,便道,“女人擱在外頭吧,我們曬好了一併送歸去。”
“啊?光天化日的,誰偷了的啊?”雪雁更奇特了,“是不是進賊了,要報官嗎?”
林黛玉部下一頓,宜霜怒了,說好的清場呢,冇有小廝,弄這麼大個索債鬼是幾個意義。程青城本身冇有半點不美意義,走到林黛玉身邊,一摸琴身,讚道,“好琴。”
林黛玉一捏宜霜鼻子,“你本日是如何了?樁樁件件針對師兄,但是有甚麼新仇宿恨。”
宜霜抱著親道,“不像墨客,現在墨客都忙著做八股呢,我看,像隱士狂生,在山川間隨便撥絃一曲,實是快哉。”
幾個“書童”都是湊熱烈的,隻是感覺黛玉端坐操琴的姿式分外都雅,冷不防天一閣裡走出來小我,揉著眼睛道,“師妹彈這廣陵散,冇有殺氣,不好,不好。廣陵散原為記念聶政剌韓王,師妹指法雖好,未得神髓。”
宜霜問道,“女人想聽甚麼故事?”
夏堇道,“偶爾遇見一回不要緊吧,我們不說,哪個曉得?”
程青城抱了玉壺冰回房,又跑迴天一閣看他的兵法,老遠就瞧著呼啦啦的曬著書,正要走,一陣秋風捲落葉,腳邊多了一張淺青的小紙,撿起來才發明是張薛濤箋。
那邊程青城已經彈起了玉壺冰,也是廣陵散,琴音錚錚,似見戈矛殺伐,及至最後一個音,餘音尚在,琴絃卻斷了,刺耳的聲音刹時驚醒了林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