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紅杏打起簾子送張嬤嬤出去了,賈敏這才恨恨地把手邊的一套雨過晴和的茶盞摔了粉碎。隻哀號道:“這都是甚麼原因,竟連這麼些年的麵子都不要了!”
又說到,那張嬤嬤恭恭敬敬地把事情稟報了賈敏,屋內一片靜悄悄的,隻要薰籠裡不時地爆出幾聲微小的聲響。林如海早已去了書房辦公,餘下的綠柔、紅杏都在屋裡束手立著。賈敏歪在引枕上,一手揉摁著額角,隻覺腦袋生疼。
賈敏見林如海眼中肝火已消,唇角微微一揚,目光卻落在林如海擲在小桌上的那一隻汝窯白瓷小蓋鐘茶碗上,掩唇輕笑道:“老爺先是把這茶碗一擲,半點不在乎的,可我卻心疼得緊。”又笑著說:“常聽人家說‘家有黃金千萬,不及汝瓷一片’,幸虧老爺連這麼貴重的茶碗也擲得毫不在乎。”
“老爺先彆問,隻回我,是能還是不能呢?”
“倒是有件事要先稟了太太纔好措置。”
“太太且放心,我已經挑好了人。”說著,張嬤嬤便從身上拿出一本小冊子,翻開此中幾頁,道:“這幾個既是家生子,又最是聰明的,性子又安穩,做事又誠懇。隻是先前那院子都由……故而冇能被安排擠來。”
細心回味著方纔阿誰丫頭的一番話語,林澤勾了勾唇角,這倒是個可堪大用的,聰明聰明不在話下。又想著本身屋裡奉侍的四個丫環,雖心機不大又最靈巧不過,可惜,倒是本分過分,為人不免有些木訥。
賈敏今次想到方嬤嬤,不過是因為見了賴嬤嬤的作態,內心實在膈應。想著,如果她推了那些本性子溫和的嬤嬤出來管事,雖也無大礙,到底比不得賴嬤嬤一張嘴說三道四,到時候免不了要叫府裡傷了和藹。再則,又想著現在駁了賴嬤嬤管事的心機,必得推一個有分量的人來,方嬤嬤是再合適不過的。
“我們隻瞧著姐姐行事也就是了。”紅杏笑著,又看了看簾子,雖不能瞥見屋內的景象,卻仍能聞聲屋內偶爾傳來的幾聲喃喃笑語。“老爺真體貼太太,姐姐你說是不是?”
林澤原不肯,可見黛玉說著說著,眼角微紅的不幸模樣,又想著黛玉屋裡奉侍她的王嬤嬤如何的作態,內心也是膈應。少不得,讓白果、白芍又添了床單被褥薰籠等物,雖則是暮秋的氣候,然黛玉身子向來薄弱,最受不得寒氣。林澤早早地把這些事物一併預備下了,隻挑著時候就要送過來的,眼下卻很不必了。又想著,黛玉慣用的枕頭還在她屋裡,到底不想讓黛玉早晨睡覺不結壯,忙忙地也不叫丫環來,隻本身過來拿了。誰想,竟在外邊兒聽了這麼一出好戲。
林老太太三十多歲纔有了林如海這麼一個獨子,少不得嚴加教誨。可又怕兒子教得太峻厲,磨了脾氣。這方嬤嬤就是林老太太親身挑的奶媽,對待林如海真真兒的比林老太太更上心,一麵經心奉侍林如海起居安寢,一麵又嚴加教誨林如海功課長進。
幾個丫頭一聽,果覺有禮,遂一行人又往張嬤嬤那邊去了。
林如海笑道:“夫人怎想到方嬤嬤了?”
卻說,這四個小丫頭內裡正有一個常日最機靈善變的,名喚甘草的。見賴嬤嬤臉上有些肝火,便含笑道:“嬤嬤彆氣,原是我們姊妹幾個年紀小,不會行事惹了您白叟家著惱。奴婢在這裡給您賠個不是,您大人有大量,隻彆和我們幾個計算。”又道:“原是太太交代的事兒,我們自不敢私行分開的。嬤嬤且也諒解我們幾個的心,纔不枉我們來這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