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和王夫人把話攤開，倒不是她一時髦起。這段時候她已經想清楚了，疇昔的那些事情，必必要一件件地措置潔淨，不然今後行事，不免會有些掣肘。至於讓王夫人毀掉那張契書，則是全部打算裡極其關頭的一環，固然過程有些盤曲，但幸虧東西都措置潔淨了。

賈元春見江菱不答，模糊有了些慍怒之意。但她畢竟是榮國府裡長大的女人，彆的不說，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是頂尖兒的。是以等了半晌以後，賈元春便又忍著怒意道：“女人覺得如何？”

賈元春的笑容凝固住了。她稍稍拔高了調子，隱含著怒意道：“這宮裡的女子哪個不是世事艱钜，如果冇個照顧，指不定哪天就被一張草蓆子裹了，丟到城外亂墳崗去。早知你如許不聽話，我便該在一開端，就將你撇出去！”

她說的是貴妃娘娘萬安，而不是大女人萬安，明顯是分了親疏。

俄然她聞聲身後有人叫道：“女人留步。”

賈元春噎了噎，好半天賦道：“……好罷，是女人不肯意平生為婢。但既然女人已經進了宮，不管成心還是偶然，畢竟已是板上釘釘的究竟。女人可曉得，在這宮裡，多數的宮妃都會一世鬱鬱寡歡，終至老無所依，慘痛死去。我瞧著女人是個聰明的，便想與女人交個好，今後在宮裡也有個相互依仗，免得在這冷淒淒、孤寂寂的紫禁城裡，連個說話的人都冇有。女人覺得如何？”

賈元春道：“我瞧著女人是個心氣兒高的，不甘居於榮國府之下……”

江菱信賴賈元春是個和順可親的女人，但如果這個和順可親的女人，存了彆的目標，特彆是還對她有所圖謀，那可就不大美好了。

聯絡到方纔江菱燒燬了那張契書，她越想越感覺賈元春的意義應當是第二個。如果住到了賈元春宮裡，那還不由著她揉圓搓扁麼。到時候賈元春用她做藉口固寵，她又找誰說理去？

想想看，王夫人前腳剛走，賈元春後腳便過來找她，說甚麼相互照顧，想想都感覺這是個大坑。再者，王夫人起初的籌算，就是把江菱塞到宮裡，幫著賈元春固寵，這事兒賈元春總該曉得罷？她既然曉得，那所謂的“相互照顧”，想想又是一個大坑。即便退一萬步，賈元春不曉得王夫人的企圖，單憑賈元春在在短短數刻鐘以內，態度竄改如此之快，便不能不讓民氣生警戒。

江菱仔細心細地將事情回想了一遍，確認冇有甚麼疏漏，才完整地鬆了口氣。

賈元春沉聲道：“你歸去奉告母親，說她不肯意。”

江菱打斷了她的話：“娘娘言之差矣，非是不甘居於榮國府之下，而是不肯一張好端端活契，到頭來卻變成了贖無可贖的死契。”不甘居於榮國府之下，這類要命的罪名，她一個小小的孤女可擔負不起。

賈元春深深地呼吸幾下，直到把氣理順了，才上前一步笑道：“天然是字麵上的意義。女人方纔進宮，身後又無真正的孃家照顧，定然是步步艱苦，如履薄冰。我忝為長，又在宮裡住了這很多光陰……嗬，女人曉得，如果在這宮裡無人照顧，必然了局慘痛。是以我便想著，讓女人住在我這宮裡，今後也好有個相互照顧。我居貴妃之位，宮裡也是住著好些個承諾的。”

言罷，她朝賈元春屈了屈膝，便朝著相反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