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跟著王夫人進了閣房，便聞聲王夫人道：“你在這裡候著。”

她昂首看了看，半夜時分，漫天繁星。

直到珠玉相撞的聲音漸漸地停歇下來，兩道垂落的珠簾整整齊齊的，不再像方纔那樣混亂無章，室內才響起了王夫人乾巴巴的聲音：“我替你預備下的那些，俱是麵貌過人，脾氣沉穩信得過的。你在宮裡過得艱钜，那，那幾個，我留是不留？”

又過了半晌，賈母、賈赦、賈政、賈璉、賈寶玉、賈蘭、王夫人、邢夫人、賈環、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林黛玉、薛寶釵、薛阿姨，各自帶著丫環小廝，另有寧國府裡的一世人等，都齊聚到這裡送行。賈元春舉袖哀哀哭了兩回，又叮嚀了賈政一些話，便一步三轉頭地走了。

賈元春愣了一下，微垂著頭，嘴唇微微動了動，彷彿是在說多謝母親。

自從江菱被那些植物激素改革過以後，不但身材一日日變得安康津潤，還越來越耳聰目明，即便隔著一段相稱長的間隔，也能從那一片清脆的珠玉撞擊聲裡，辯白出賈元春與王夫人扳談的聲音。

王夫人久久說不出話，閣房裡僅餘下重重的喘氣聲。

不能不說，這是王夫人的一大失策。

一名女官看了看更漏，走到閣房前，篤篤篤地叩響了房門：“娘娘，時候到了。”

不過，江菱倒是不甚在乎。

整間屋子空蕩蕩、靜悄悄的，女官們都在內裡留守，唯有屋子正中坐著一名宮裝女子，麵龐秀美，神采微有些憂愁，想必就是方纔回府探親的賈元春了。王夫人走到賈元春麵前，稍稍屈膝，道了一聲萬安。

是以她便安溫馨靜地站在畫舫上，看著遠方的那些人，甚麼話都冇有說。

王夫人隱然鬆了口氣，又叮嚀了賈元春兩句，便單獨一人倉促分開了。賈元春孤零零地站在屋前，等女官們替她戴好了朝冠，繫上披風，又裹了裹大氅，朝身邊人緩緩點了一下頭。

“娘替你籌辦了幾個……”

何解？

江菱目光在華燈流水上流連，耳朵裡清清楚楚地聞聲了閣房的聲音：

賈母比誰都要清楚，宮裡榮寵無窮但膝下無子傍身，到底意味著甚麼。一個無子卻鶴立雞群的宮妃，便是餘下嬪妃們最好的靶子；一個無子卻鶴立雞群但是又不得聖寵的宮妃，便是一道搖搖欲墜的靶子；而一個無子卻鶴立雞群但是又不得聖寵，但大要上還榮寵無窮的宮妃，的確連她身後的榮國府、寧國府，乃至闔府高低數百口人，全數都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賈元春微微點頭，表示王夫人落座，神采也鬆快了一些。王夫人起家，卻冇有落座，而是走到兩步開外的處所，將女官們方纔挽起的珠簾落了下來。頃刻間一片珠玉相撞的叮噹聲，如同細碎的雨點打落在石階上，將賈元春的聲音粉飾住了：“但不知母親來此，所為何事？”

――纔怪。

賈元春的半幅鑾駕分開不久，大觀園裡的燈火便一盞接著一盞燃燒了。比及燃燒了將近一半，才緩緩地停了下來。寧國府裡的尤氏等人同賈母告彆，帶著一半的小廝丫環回到東府；餘下的賈寶玉、賈蘭、賈環等小輩，亦被奶孃們帶著回屋安息。比及女人們也儘皆離場，王夫人才上前扶住賈母，團團環顧四周，見都是本身人，便低聲說了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