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腹中空空，《易》都未曾翻開兩頁，那裡好跟人家談玄？至於跋山渡水吟詩作畫，他更是不耐煩――隻穿絲綢錦緞的裴小郎君，實在瞭解不了粗布麻衣登山去的興趣。街坊巷頭有言:天下糧財有十，裴氏獨占五分。這話雖有誇大，但裴溫揮金如土，脾氣乖戾，動輒鞭打下人，縱馬城中，又毫無好處，也隻因為長得都雅，纔不至於淪落個蠹物的名頭。

裴溫一手好鞭法，好抽人，殘暴之至。隻是他指導，比起抽人，裴溫更喜好的是……

隻是這模樣使他愈看愈感覺牙癢癢，卻又不捨得打他，狠狠地收起了鞭子，向著一旁探頭探腦像窺視他神采的另一個雜役一鞭揮去――！

手指上有繭，淨是男人奇特的皮膚的味道。另有那觸感，都讓裴溫突然一怔。

北方之都與北國的水鄉大有差彆，朱雀道上的官邸都是朱漆的高牆圍起來，既高大又堅固。倚牆而坐的花子衣衫襤褸，見他們一身南人的衣服，唾了一口到地上。車伕揚鞭抽他，“賤民！”花子爬起來跑，罵罵咧咧。

――厥後的事，一旦回想，裴溫便感覺肝火要從身材裡溢位來。

“滾蛋！瞧見你們都煩！”

裴溫騎在牆上，笑嘻嘻地問：“本來這院子裡關的不是甚麼凶悍野獸，竟然是小我。”

青葵唸了一聲佛，卻不擁戴青瑾，隻是說:“……我倒感覺，小郎君倒不像討厭他。”

“小郎君，食些香櫞膏麼，午前那酥酪不好消化的。”

所謂暗香，是暗香茶所用的花兒。需求取臘月早梅半開的花兒，在日升之前連花蒂摘下封入瓷瓶，用炒鹽醃製，箬葉密封，入夏便可製成茶飲，其名暗香茶。裴溫阿母喜好這茶，年年都叫下人備著。

裴溫狠狠地瞪他一眼，“你！”

那年八歲的裴溫被乳母摟在懷裡，獵奇地打量洛京的風景。

“我想到了。”

飽暖則思□□，故而時人有三好：好談玄，好天然，好美姿容。這三樣好，裴家嫡脈的孫兒裴溫隻占了一樣：長得都雅。

本日儘出希奇事。裴母傳聞兒子夏季遊湖，心疼地趕過來體貼他好久。過了晚膳，裴溫常例趕侍女都出去，卻恰好讓白日那雜役留下。

青葵唯唯諾諾，“婢……婢也不知――婢現下就著人發賣他出去，如何？”

裴溫先前有一瞬驚駭，現在又為本身那驚駭活力，因而將肝火撒到那人身上，明知故問對青葵道：“這賤仆是誰？我看他就感覺心氣不順。”

其彆人倉促忙忙拉著他，坐著另一艘小舟走了。楚鬆落感遭到裴溫打量了他一會兒，俄然見他暴露了個笑容。

裴溫感喟，就著青葵的手，有一搭冇一搭地吃著香櫞膏，眼睛卻浮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他們的舟已經悠悠盪到湖心，夏季裡六合茫茫皆是雪，現在仍有大片雪花紛繁揚揚落於湖麵上，又悄悄無聲地熔化。再過一叢枯萎的荷，麵前便呈現了一個精美的亭子。下仆早已在亭子裡布好了爐子，溫著酒，又打上了避風雪吹入的簾子，隻等夏季裡發瘋要遊湖的裴小郎君舒舒暢服地賞景喝酒。

“不必。”

“唰――”地一聲淩厲破風之響，那鞭子就圈在了地上那人的髮髻上。裴溫拉著鞭子繞著他緩緩地踱步，迫使他昂首。男人卻仍然麵色安靜，“小郎君有何叮嚀。”

“南蠻入京！天亡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