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太體味朱翊鈞了。
他曉得張居正有話對本身說,像是在安排後事,心下苦楚。
張居正聞言,想到甚麼。死死的看著他,喘起了粗氣,才痛苦地說道:“倘若萬曆新政不能持續,老臣縱是在地府之下,也誓難瞑目啊!”
朱翊鈞笑道:“好極!好極!我們來創個承平亂世。”
“我們就冇過幾天消停日子,他待張先生親厚,孔殷火燎的趕返來能見上一麵也是功德。”慈聖太後靠在軟榻上,手裡拿著菩提達摩佛珠,麵龐肥胖慘白。
“半個月前我曾見過督查禦史的奏章,彈劾大明、真定兩個府的知府欺瞞朝廷壓榨百姓,建議將他們拘讞問罪。我因病重不能擬票,隻口頭表達同意,皇上回宮就責令有司立即將這兩名知府押送來京專案審理吧。”
聽這話間,又有不吉之兆,朱翊鈞暗驚張居正煞是氣色好了很多。
“高鬍子能寒舍一身剮,我又怎能輸給他。等我身後這把老骨頭皇上就拿去罷,隻是家中80多歲的老母和不成年的季子,望予皇上照顧了。”言外之意,他為了成全朱翊鈞連抄家滅族的事都認了。
朱翊鈞趕到時蘇玉娘已經分開了,他遠遠見張居正躺在靠椅上。眼窩深陷,麵色焦黑,昔日那般偉岸的身軀,竟萎縮成一塊片兒柴似的,像是飄在池沼中的一根蘆葦。
‘當家三年狗都嫌’的事理誰都懂,但他曉得,這句話不會落在他身上。
馮保撫膝一歎,稟道:“娘娘,皇上已經能獨當一麵了。”
“哀家不要了。”
雪荷亭內,張居正背靠黃梨花玫瑰椅,好表情的來後園賞花。蘇玉娘笑盈盈的坐在一旁,素手煮著他以往最喜好的密雲龍茶。
他見張居正有些接不上力,趕緊端起石桌上一碗釅釅的蔘湯,扶著張居正餵了幾口。溫熱的蔘湯引發張居正一陣嗆咳,抬手抵開了湯碗。
話到這份上了,慈聖太後也不再說甚麼,閉上了眼。
“你可知我為何現在將戚繼光、殷正茂調回。”
這聲音太熟諳,張居正身子一震,看清來人,常日渾濁的眼中,帶上了少有的腐敗。
“莫哭莫哭,何為麼小女兒姿勢。”張居正苦笑的搖了點頭,他已是竭力支撐,精力疲勞,哪另有昔日赫赫威勢震群臣的模樣。
“教員?”朱翊鈞輕聲喚了句。
他能當著‘不孝之子’十惡不赦的大罪人,被百官群起而攻之抵不上一紙皇諭。
朱翊鈞聞言心中一顫,壓下心底駭異,扯嘴乾笑道:“你不要胡思亂想,有我在,那些淺灘裡的蝦子,如何翻得起浪來。”又忙打趣道:“你又亂小瞧人了,我但是張太嶽的門徒,短長著呢。包管讓那些文官們十足閉嘴,乖乖聽話。”
世上本無雙全法,自古忠孝皆難全。
張居正眼角俱進渾濁,眼神也暗淡很多,腦筋已經暈眩,連朱翊鈞的話都有些聽不清了。
約莫是遭到了擾動,眯著眼曬太陽的張居正眼皮子動了一下,伸開了眼。
張居正頓了一頓,像是另有話冇說完,吐字竟愈來愈清楚起來,成篇發言,要把能說的都交代完。
作者有話要說:
“你脾氣一曝,愛好玩物。我身後,需求更加勤於朝政,鼓勵自省,成為承平亂世的明君。如此,我則地府之下,亦當含笑。”
朱翊鈞乾笑幾聲,被一語戳破,有些哭笑不得,張居正這麼一說搞得他像不想乾閒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