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暗中彷彿有半日長，但殿中燭火瞬息複燃，剛纔的事不過斯須之間。

廚房熄火、奴婢和寺人不見蹤跡，叛軍未至，雲宮卻血洗過似的平靜。埃莉諾漸漸地登上了宮殿中軸線上的最高處。台階絕頂是一座古樸的宮殿，三麵砌牆，朝山下的一麵隻以線條流麗的石柱支撐。

埃莉諾一怔，這才認識到這群宮女本日非常沉默。她看了領頭人一眼，對方倉促垂下視野，紅唇緊抿。即使眉眼刻畫得再精美，也難以粉飾她臉上的錯愕。埃莉諾抬了抬眉毛：“你在驚駭甚麼？”

安東尼斯感到無趣，漫不經心腸轉頭問米哈爾：“通姦罪如何懲辦來著？”

“嗯，但幸虧現在這血脈終究要死絕了。”

埃莉諾盯住他：“我隻信賴前半句。”

在警報的鐘聲和突然響起的喧嘩中，安東尼斯清了清嗓子，長久地拿回了本身清澈又柔嫩的嗓音。他看著她：“科穆寧真是個奇特的家屬。破壞理應保護之物，手刃本該珍惜之人，可竟然到現在才終究要死絕了！主父這般看重我們，反而讓我感覺虐待了那些樸重且明淨地滅亡的傻瓜們。”

羽箭齊發，支支對準安東尼斯。

安東尼斯沉默斯須，雙掌一擊：“米哈爾。”

那些葬身在街巷、被砌進磚牆的亡魂都即將在逢魔時候擺脫白天的桎梏，絮絮低語著隨風浪蕩，隻等著傳說中的世紀之末來臨－－滅亡之火將重新撲滅陸地，艾奧井水將再次澆滅火種，三女神將合一後複活，統統重新來過。

因忘記帶來的麻痹感突然減退，她胃中翻滾，不由向後退了兩步。

他一嗆，痛苦地揪住胸口：“為……甚麼？”

米哈爾終究再無聲響。

“冇有神官見證也無妨，”安東尼斯紅豔的嘴唇一勾，“最後你還是我的，如許就好。”

埃莉諾的神情就龐大起來。

安東尼斯昂首，眯縫著眼睛，吃力地看清了阿默斯的模樣。他收回更像乾咳的笑聲：“你公然一向記取我……如許很好……”頓了頓，他撐著空中將背脊挺直，微微渾濁的眼中映出山下狂舞的火焰－－不知甚麼時候，東城的方向起火了。

天子驚奇於她的乖順，揚了揚眉毛，隨即更加光輝地笑開。

“這是我的小奧妙，”安東尼斯輕笑，在她臉上啄了一口，叮嚀，“起駕。”

“你就這麼撐了八年？”

但迴應他行動的並非聖光。

大殿空蕩蕩的，中心的石王座便分外奪目。安東尼斯一樣著全套朝服，乃至戴了皇冠，卻還是懶洋洋的，挨著一邊扶手毫無坐相。見了埃莉諾，天子當即起家，含笑諦視了她半晌，才走下王座的三級台階，向她靠近。他的笑容令人目炫神迷，話語娓娓動聽：“這纔是我的皇後該有的模樣。”

這麼說著，她手腕輕抖，純白裙裾隨之散開。豐富的絲綢上裝點著數不清的珍珠和細鑽，以金銀線連綴勾畫，閃閃動爍的鮮明是一幅瓊宇星座圖。

“如許就好。”

君權神授，浩大星空亦是三女神對天子的恩賜。唯有頭戴皇冠之人纔有資格將銀河穿在身上，這條長裙是皇後的朝服。

骨頭斷裂的脆響、筋肉迸開流出血的水聲、越來越短促的喘氣和斷續的哀嚎……統統都被暗影覆蓋，埃莉諾看不到切當情狀，但米哈爾無疑正被生生支解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