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撫著光君柔滑的側臉道:“你是我敬愛之人的遺贈。我絕對不謙讓你吃儘苦頭,顛沛流浪。
惟光頓時丟下左手燈籠,右手拇指一頂,腰間寒光微閃,左手握住唐刀刀柄就要出鞘,卻被光君丟下一句“惟光你先回淑景舍”停滯了行動。
像是被這行動治癒了,桐壺帝不由得輕笑出聲。
他頭也不回,道:“出來吧。”
在心中歎了口氣,光君從懷裡摸出一張帕子,鹵莽地替朱雀揩乾了臉,沉聲道:“你是男孩子,要固執些,今後還要庇護要庇護的人。像父皇說的,今後登臨帝位,還要保護這個瘠薄的國度。”
徹夜雲影蔽月,星鬥寥寥。
光君可貴有興趣,調侃了他一句:“原覺得你先歸去了。這回倒是很不聽話。”
……
桐壺帝長歎一聲:“我身下這位子並不好坐,總有這般那邊諸多無法。常常受製於人,我總想著,許是權臣也過得比我這天子安閒些。你此後若能大權在握,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複又唏噓道:“我將你降為臣籍,賜姓源氏。將來到了三途川絕頂,也不知你母親會不會怨我,願不肯再理我一理。這些年,我一閤眼,就能瞥見當初最後見她的模樣,她畢竟不肯見我……”
桐壺帝見敬愛的小小少年一本端莊的考慮著,與春秋不符合的老氣橫秋,反倒更加增加敬愛,一時啞然發笑,且按手向光君皺得緊緊的眉間輕拂,彷彿能藉此摘去煩苦衷,道:“公開來往也是無妨,隻是斷了友情、冷淡豪情,畢竟不妙。”
光君愣了一愣:“朱雀哥你如何曉得太政大臣?”這但是手握重權的朝廷最高官。
朱雀鬆了一隻手,在衣物內側摸索半晌,摸索出一隻用絲線係在頸上的小瓶,小巧剔透,瑩潔如玉,瓶身繪著胡蝶穿花,栩栩如生。
惟光從暗影中閃現出來,冷靜走到光君身邊。
夏天要到了。
……
碎了。光君側過臉去,避而不答。
聽光君臚陳了本日初度進學,在右大弁家所學各種後,桐壺帝感慨道:“當年新羅使團前來朝覲時,我聽聞此中有一相術高超的相士,還曾特地讓你假扮作那右大弁的兒子,一同前去卜問出息。”
朱雀好久不出聲。
朱雀淚眼昏黃低頭望著他。
光君隻感覺握住本技藝腕的那隻手越來越緊,實在難以忍耐。
光君藉著窗外泛入的微小光芒,細心打量身前的朱雀,卻見他神采慘白,雙目沉黑,暗淡無光,不由得暗自皺了眉:“孩童打趣,不提也罷。臣不敢僭越。”
朱雀呆呆的看了他半晌,俄然果斷道:“那我要封你為我的太政大臣!”
朱雀安靜道:“不過分手三年,未料故交卻已竄改初心。早知如此,當年我毫不會答應你的牛車出宮。”
惟光點了點頭。
他將小瓶舉至光君麵前,淡淡道:“當年這是一對,我的這隻從未離身。我送你的呢,現在那邊?”
光君感遭到熾熱的水滴砸在頸項上,彈了幾彈,落進層疊的衣服裡已是冰冷。太孤單了麼?畢竟還是個孩子。他想,心驀地柔嫩下來。
臨分開時,兩人商定好偷偷來往,交誼永不竭絕,違背誓詞的人要吞下千根針。
光君將頭枕在父皇腿上,當真點點頭。
光君無可何如道:“兒子免得。”
他忍無可忍,直截了當道:“你我態度分歧,過從甚密對兩邊都不妙。你也不想總被弘徽殿娘娘唸叨吧。”舉高被抓住的手搖了搖,“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