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九聞聲側首向他一望,忽而淺笑道:“黃兄如何曉得的這般清楚?”
曾九雖思疑身畔這青年文士便是島主,但仍揚聲道:“叁星穀曾九冒昧登島拜訪,盼請黃島主撥冗賜見!”如此來去三聲,島上濁音迴盪,卻無人應對。
青衫文士哈哈一笑,道:“鄙人正自技癢,你隻怕便要輸給我了。”又看船行去處,問道,“你此行欲往那邊去?”
青衫文士聞聲淺笑道:“我亦成心往桃花島去,不如搭你便舟,結伴隨行罷。”
二人相顧一笑, 曾九接過他手中那枝半開的鮮豔桃花, 道了聲謝, 又命藥人取一隻白玉美人斛來斟水養了, 擺到了客艙窗畔矮幾上。複又回眸望向那青衫文士,道:“此時有東風晨霧,綠水桃花, 風景甚是怡人,不如我二人就在船頭落座,賞景閒話,客人意下如何?”
青衫文士因勝了一籌,這回親身點了一盞茶,兩手向曾九彬彬奉上,笑道:“請飲此盞。”
那青衫文士在畔笑道:“九妹,島上隻要些聾啞仆人,聽不見你喊話的。”
曾九也嘻嘻一笑,道:“這好東西,天子也用不了那麼很多,我替他消受了,有何不成?”
二人這便凝神靜氣,正襟端坐在竹幾兩旁,各自取茶餅碾作碎末,置於天目盞底。及至紫銅壺中花露水三沸,便不約而同的抬手執壺,手腕微動間,紫銅壺倏而微傾又收,細嘴中沸水恰如白珠濺玉般點在了茶盞中。曾九雲袖輕拂,左手已握住竹筅,在茶盞中擊拂環轉不止,盞中綠塵翻滾,眨眼成膏,她一手執筅碾磨不止,一手重靈如清鳳點頭,向茶盞中順次七回,傾壺點茶。
曾九盈盈負手道:“以是你來桃花島的無聊事,也就是回家用飯啦?”
青衫文士道:“這主張好極, 正合我意。”
二人愈談愈是投入,時而辯論語吐如連珠飛綴,時而緩歎聲似桐琴夜鳴,說到暢懷處,又拊掌大笑,清聲逸散春江之上,與縹緲白霧環繞共舞。
青衫文士仰天一看,悠悠道:“這伎倆手勁本便是鬥茶中的大門道,內功是我自個兒勤修苦練的,伎倆招式上的武功麼,也是戔戔鄙人自創而成,如何還不算贏了?”
青衫文士淡淡一笑,讚道:“建茶青鳳髓,的確稱得上一句極品好茶。隻是好茶須配好盞,如有天目盞相伴,那才儘善儘美。”
曾九忍俊不由道:“好罷好罷,甚麼時候我手上工夫強似你了,再贏這一局返來。”
青衫文士拊掌笑道:“看來是愚兄稍勝一籌!如何樣,九妹你服了冇有?”
曾九淺笑道:“再請看茶盞。”又將竹幾上那紫檀錦盒翻開,晨光熠熠下,盒中正躺著四隻黑瓷金邊茶盞,那盞釉淚斑斕,層疊掛珠,彷彿鷓鴣胸前圓潤白羽普通滴滴落入盞底。曾九放開手來,微微對勁道,“家中未能保藏天目兔毫盞,這鷓鴣斑的茶盞卻也不是凡品了。”
青衫文士不由哈哈大笑,道:“妙哉!”
青衣人微感興趣,便就食經菜道與她扳話起來。曾九隻聽了三言兩語,便發覺此人頗得其中三昧,彷彿我道中人,便也來了談興。二人交換烹饌心得,點評世上名菜,說到鼓起處,不免又引經據典,吟誦起化用某一味好菜的詩句來。就此便又將話題轉到了詩詞歌賦、千古文章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