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呢?”蕭峰寂靜很久,俄然低頭拭淚,幽幽發問。
蕭峰卻隻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緩緩道:“你向來都是如許,你向來都不肯聽我的。慕容,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當年義結金蘭時說過甚麼?”
“不錯!”
“即便你明知有無數人會因為你的死而悲傷欲絕、生不如死?”
“大哥,話已說透、緣分已儘,再做膠葛就不像你了。”慕容複扭頭望住蕭峰,揚眉而笑。這一笑明朗熾熱,竟似十數年前他們初度相逢。“屬於我的戰役已經結束了,能夠在最後一場戰役當中潔淨利落地戰死,是我的最高光榮!”
向太後這一句,明顯也決定了蔡京的運氣。諸葛正我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意,這便道:“依微臣之見,官家應是在金明池喝酒取樂時不測身亡,侍衛宮女等護駕不力,理應殉葬。蔡大人與官家君臣相得,亦誌願殉之。國不成一日無君,太後應急招右相肯定新君人選。”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當真是說得慕容複措手不及麵紅過耳。兩人相互凝睇好久,忽而相視一笑,兩臂訂交飲儘了這杯毒酒。
諸葛正我這一番話,直說得向太後連連點頭,頓覺大有可為。但是,她沉吟半晌,俄然又問:“慕容卿……又當如何措置?”
“那又如何?”蕭峰卻隻剛強點頭。“你我之間,還算得清麼?你向來冇有怨過我,我又何曾怨過你?……慕容,為何你總也不明白,他們再好,也不是慕容複!”阿朱再好,也不是慕容複;阿紫再癡,也不是慕容複。除了慕容複本身,誰都不是慕容複!
“我曉得你並非故意尋死,你有你的事理。但你也應明白,我既能來到這,便毫不能看著你死!”蕭峰忙上前急道。
諸葛正我聞言心頭立時一跳,忙勸道:“太後,慕容大人觸柱而亡,死狀慘烈形貌不雅……更有,現在千頭萬緒,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睛放在太後身上……”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一句,向來是結義兄弟的標準台詞,蕭峰與慕容複二人亦不能免俗。
“如果我說,諸葛兄……”
見到向太後,諸葛正我馬上跪倒在地滿頭大汗地言道:“啟稟太後,官家……官家駕崩了!”
遠方,恰是那觸手可及的萬裡江山、千秋萬載!
諸葛正我心領神會,忙道:“除了蔡京蔡大人,隻要一些宮中侍衛宮女曉得。那些侍衛宮女,現在正在微臣手上。”
聽到蕭峰的問話,慕容複不由微微一怔,這便放下酒杯轉了過來。“本來是大哥來了!”隻見他神采平靜腔調安靜,彷彿他們正身在慕容府的後花圃而非皇家的金明池,麵前還躺著一個死天子。“可惜,不能請你喝酒了。”因為他們麵前獨一的一壺酒已被按了毒/藥。
慕容複本就父母雙亡,為了淑壽又至今未有婚配,恰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弔。加上他先前事涉謀反,便是出獄回家等閒也不敢有人靠近。想來如此安排,怕也無人能瞧出馬腳來。倒是向太後想到這些年來慕容複因淑壽之故侍她如母,不由再度淚如雨下。“哀家想去看看他……”
“那又如何?”可不等蕭峰把話說完,慕容複便已決然相拒。“你我之情,如何重得過這天下?我殺了趙煦卻仍想蜀黨在朝,趙宋皇室走我給他們打算好的門路,豈能不支出點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