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上,也唯有疆場上見真章了。
耶律莫哥奉養了蕭峰一年不足,熟知他的脾氣。見其一意孤行,他也就不再勉強,隻歎了口氣回道:“大王孤身前去算如何回事?還是由下官攜燕雲十八騎與大王一同去見完顏阿骨打。”
完顏阿骨打倒是振振有詞。“契丹人是人,女真人也是人。既然大師都是人,為何偏是女真人生生世世與契丹為奴,卻不能是契丹人生生世世與女真為奴?”
顛末持續三天三夜的火炮進犯,慕容複終究站上了西夏都城興慶府的城頭。當時,城牆上的血跡尚未洗淨,興慶府內已是一片肅殺的沉寂。
“因為他必然會殺了你!”蕭峰清清楚楚地答道。
完顏阿骨打這番明褒暗貶的話方一出口,他身邊的一眾親兵便齊聲轟笑。
耶律莫哥卻點頭正色道:“疆場上可向來不講甚麼江湖道義。怕隻怕民氣難測,防不堪防!”
動靜傳回通州,蕭峰帳下幾名大將便是破口痛罵,連道完顏阿骨打這是誘敵之計,讓蕭峰不要理睬。
那完顏阿骨打卻也還記得這位在上京時生受了他幾下重拳,一意向他賠罪的南院大王蕭峰。見到使者前來招降,完顏阿骨打對那封賞承諾的聖旨全然不屑一顧,隻笑道:“你們那位南院大王非常豪傑。要我們投降,讓這位蕭大王親身來與我談!”
出錢的是老邁!種師道不敢與慕容複起爭論,偷眼對方雖語氣不佳但麵色尚可,便又謹慎翼翼地加了一句。“再湊幾件夏國的禮器一塊祭太廟吧,不然看著不像樣啊!”
耶律莫哥正要起火,蕭峰卻又伸手攔住了他。隻見蕭峰目光龐大地望著完顏阿骨打,輕聲道:“阿骨打兄弟,你真的很像我曾經的一個朋友。當時,我也曾如你笑話我普通,笑話過他。直至今時本日,我終究明白了他當時的表情和我當時的笨拙。可惜……”
慕容複漫不經心腸址點頭,柔聲歎道:“是啊!這李氏母子冥頑不靈寧死不降,還放火燒了西夏皇宮。多少代價連城的寶貝啊,都給他們陪葬了!可惜!可惜!”
慕容複不為所動地睨了他一眼,硬邦邦隧道:“我會命人將黃金禮器融成金條,另有題目麼?對了,西夏皇宮雖說要全數裁撤,但拆的時候儘量不要粉碎內裡的一磚一瓦,這些可都是錢!”
蕭峰的兵法師從於大宋西邊戰神種諤。而他本人亦有天稟,雖說跟隨種諤光陰不長,但對兵法的貫穿卻非常深切,連種諤也幾番誇獎。到達通州以後,蕭峰並未急著起兵討伐不臣,而是派使者送信去黃龍府,向完顏部招降。
哪知蕭峰在軍案後沉吟半晌,竟道:“我曾見過那完顏阿骨打,是個有血性的豪傑子!倘若我親身走一趟能使他信賴我們的誠意,就此弭平兵禍勿使生靈塗炭,這個險還是值得冒的。”
那完顏阿骨打卻也言而有信,未曾難堪蕭峰便等閒放他分開。蕭峰臨行前,完顏阿骨打含笑向他言道:“蕭峰,你是個豪傑,我們女真人向來最佩服豪傑,以是我放你走。隻不過方纔我請你喝酒你卻不敢喝,你這一身豪傑氣勢與當年比擬倒是折了很多。”
慕容複伸手悄悄地撫過那殘壁斷垣的牆頭,忍不住低聲一歎。隻見那被火炮燻黑炸裂的斷壁裂縫內,不但滲入鮮血,更嵌入了很多細碎的骨肉。西夏立國近百年,即使貧苦些也多少有些秘聞。比如這興慶府的護城城牆,巍峨高大不遜大宋。而黨項族自知亡國期近,臨死一搏,亦是非常英勇。鄜延軍與興慶府駐軍的這場苦戰連續打了三天,這座城牆便如同一座龐大的絞肉機,將無數大宋與西夏懦夫的血肉性命絞殺。直至三天以後,吼怒的火炮轟塌了興慶府的西門,慕容複多年來埋伏在西夏浩繁細作又串連了城中的漢人百姓起事,西夏的都城方纔被完整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