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便是那聲如細絲的一句，聽在蕭峰耳中卻一樣有著振聾發聵的結果。一時候，他腦中混亂不已，竟不知該信誰。莫非慕容公然從未想過複國？少室山下的那一日，他也在扯謊麼？……那麼，爹爹呢？他是不是也在扯謊？阿誰時候究竟誰說的纔是實話？

自從阿朱阿紫隨蕭峯迴大遼，蕭峰向來對她們姐妹倆和顏悅色。阿紫幾曾見過蕭峰這般暴怒？她受蕭峰一喝立時又驚又怕，怔愣半晌方大哭著跑了出去。

阿朱微微一笑，低聲道：“蕭大爺，阿朱也不想死……可惜天意難違！不是阿朱的，畢竟不是阿朱的……”

蕭峰聞言不由啞然發笑，隔了好久方低聲道：“大宋的燧發槍這般短長，問罪之說就不須再提了。倒是……若能令完顏阿骨打向各部族說出與宋軍勾搭的後果結果，或能警省厥後人，草原上也可多得幾年安穩。”

蕭峰那裡還顧得上阿紫，他隻緊緊地抱著阿朱痛心腸道：“阿朱，你不會死！”

蕭峰刹時淚如雨下，他真的很想承諾阿朱，可他也的確不知該如何答覆。很久，他方哽嚥著道：“阿朱，此事他清楚早已知情，即使做不到大義滅親，也不該再害我爹！是為了興複大燕……”

聽聞蕭峰提及慕容複，阿朱忽而眼眶一紅，茫然道：“阿朱對不起公子爺，哪有臉麵再見他？”隻見她落了一陣淚，又喘氣著道。“蕭大爺，阿朱一向有些話想與你說，隻是總也找不到合適的機遇。……阿朱，阿朱原覺得來日方長，想不到……現在卻不得不說了……”

想到這，蕭峰不由捧首慟哭，心中的痛悔之意難以言表。蕭峰明白，不管貳心中是否有阿誰連他本身也弄不清楚的“真正所愛”，可此生此世畢竟是他有負阿朱！

女真十二部的各部族長這數月來與蕭峰比武，殘殺契丹將士從未手軟。本日被俘，他們亦早知了局。倒是千萬猜想不到，蕭峰竟會為他們向遼主討情。他們現在已是階下囚，要殺要剮全憑蕭峰一言以決，向來他也不必用這類事來消遣他們。幾位族長相互對視一眼，皆痛哭流涕，連連叩首包管隻要保全無辜族人，必然知恩圖報，生生世世儘忠大遼。

阿紫不知出身，本來恰是駭怪。可當她聽到阿朱最後一句話，她卻又忍不住連聲尖叫。“為甚麼？我要跟姐夫在一起，你憑甚麼趕我走？你都快死了，還想擺佈我麼？”

“蕭大爺，阿朱求你，與我家公子爺和好罷！”話說到這裡，阿朱已是氣若遊絲，全仗蕭峰以內力使她不至脫力。隻見她雙眸半開半闔低聲喃喃：“……公子爺自幼孤苦，唯有對著表蜜斯方有一絲笑靨。可表蜜斯畢竟年幼又是女兒家，很多事公子爺隻能忍著誰也不說。……直到……直到熟諳了蕭大爺，阿朱才感覺……公子爺真的活了過來。……公子爺真的很正視你……蕭大爺，害死你親生母親的，畢竟不是公子爺，你就諒解他罷！”

阿朱卻聽而不聞，隻倚在蕭峰的懷中深深地凝睇著他，目光當中柔情無窮。“蕭大爺，阿朱求你一件事，你肯答允麼？”

“彆動！”已與暗中融為一體的蕭峰俄然出聲。僅僅過了一天，他的嗓音便已沙啞不堪，這兩個字道來便好似砂石在地上磨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