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曉得他究竟何時曉得了雁門關一事,但不管如何,我確信他對我的豪情是真的。他曾有無數次機遇能夠殺我,可最後他卻挑選寧肯被我曲解仇恨也要保全我父子二人的性命。他追捕我爹爹時,或許的確尚不知情,或許……隻為殺人滅口。可不管是哪個目標,他都是為了我。現在我爹爹未死、慕容博已為當年所為支出代價,我又怎能再怪他?”
目睹段譽黯然神傷,蕭峰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段譽並非亡國卻也是失國,這類傷痛蕭峰也不知如何安撫。
直至桌上酒菜皆已冰冷再不能入口,段譽終因而緩過神來,低聲歎道:“不料大哥與那慕容複竟有如此舊事……”
“大哥,那也曾是你心中所願。”虛竹美意提示道。
段譽父子接管冊封後不久,高升泰派來的百人使團便已走了大半。高氏的鐵桿忠臣忙著要回大理向高升泰通風報訊商討對策,可便是那留下的一小半人,他們是否定真忠於段氏,段譽卻不敢確信。隻因他們商討數日,給段譽的建言竟是:在高氏做出應對之前,以大理國主的身份上疏大宋朝廷,表示願領大理百姓歸附大宋。以這份上疏表白態度,博得大宋官家的好感。如此一來,在高氏毀滅大理歸宋以後,段譽父子或能被放歸。說不得,大宋朝廷看中段氏在大理的人望,還能令段譽以大宋官員的身份牧守大理。
目睹段譽經曆各種波折終究有了些政治目光,蕭峰亦深感欣喜。“好笑慕容博平生處心積慮隻為興複大燕,卻向來不知他的兒子心中所願遠比他這個父親更加壯闊弘大!”
“這麼說來,慕容大人還真是大宋的忠臣!”兵權的首要性虛竹或許不懂,段譽倒是自即位以來便飲恨至今。段氏皇族在大理海內很有人望,可一旦此人望趕上雄師,那便是一無所用。段氏帝王尚且不能冇了兵權,慕容複若想黃袍加身,又豈能僅憑功勞德行?隻是再度肯定慕容複一心為公堂堂正正,段譽心中卻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或許於段譽而言,他此生最易犯的弊端便是一廂甘心。當年他一廂甘心尋求王女人,可王女人終究還是嫁給了蘇迨。現在他一廂甘心腸覺得大理國的出息他能做主,可本來他這個大理國主始終是個傀儡,不管是在大理還是在大宋。正旦大朝上,大宋官家如常例冊封了他並恩封他的父親,可卻將最後攤牌的機遇留給了高升泰。如果高升泰入大宋請罪,則大宋朝廷便順勢領受大理內政。數年以後,改風易俗、化夷為漢,水到渠成。如果高升泰抗旨謀逆,則大宋天兵也已束裝待發。至於段譽及段氏皇族真正的態度,誰會在乎?即使是正旦大朝上段譽寧死不從血濺朝堂,終究也不過是使大宋起兵討逆的聖旨多添一筆“為大理國主譽報仇雪恥”的話罷了。
虛竹見了蕭峰這副情根深種不能自拔的模樣隻是沉默,可段譽卻又道:“大哥,民氣難測。你安知這位慕容大人他就從未曾想過要複國呢?”
“他冇有兵權!”蕭峰斬釘截鐵隧道,“即使現在皇室闇弱、官家昏庸,慕容大權獨攬說一不二,可他冇有兵權!便是當年他在上海鎮立偌大基業,有人、有錢、有糧,可卻唯獨冇有兵。現在大宋西軍馳名將坐鎮有短長的火器,慕容如果生了異心,便是自尋死路。”說到底,政治並非情麵來往。即便慕容複與種、折兩家的友情再好,他們也很難為了他的天子夢拚上全部家屬的出息名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