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天氣未亮,趙煦就被政事堂的諸位相公從床上揪了起來。政事堂諸公擅闖後宮,趙煦天然非常不滿。但是諸位相公們的來由卻也冠冕堂皇:他們唯恐官家遇刺受傷,而有人決計封閉動靜,圖謀不軌!當然,現在親眼所見官家無恙,大夥也就放心了!政事堂的相公們出此奇招,趙煦再不能以龍體不佳為藉口不肯上朝。
趙煦見蔡京義憤填膺,不由對勁而笑,陰聲道:“現在差的,隻是慕容複的一份供詞。”
“如此,還請官家將慕容大人移交大理寺!朝廷自有法度,不成輕廢!”蘇轍朗然道。
蔡京見狀亦幽幽一歎,再度感遭到敵手的強大,他竟有些心慌。
趙煦一見這群情澎湃,心底已怯了三分,忙道:“退朝!”
趙煦現在唯有蔡京可用,自不能使其臨陣脫逃,冷道:“昨夜那刺客的麵貌與慕容複有五分相像,身上綁著一份署名慕容龍城的遺書。另有他穿的衣服是以金絲所繡,宮中善針線的女史已辨認出那是龍袍的式樣!”
隻見蔡京立在原空中色數變,很久,他終是把心一橫,朗然道:“食君之祿,忠君之憂!”蔡京內心明白,他並非蜀黨,如果連趙煦也不再理睬他,那他的宦途也就走到頭了。
趙煦這一句說地輕描淡寫,蔡京倒是渾身一震麵色煞白,忙道:“官家,名不正則言不順啊!”
有的道:“微臣忠心六合可鑒,官家無端見疑,豈是人君所為?”
趙煦這話委實誅心,範純粹當下跪倒在地不敢言聲。
昨夜官家遇刺,危急關頭為保全本身安危令禁軍拿下懷疑人本無可厚非。但是,慕容複官至左相乃百官之首,豈能輕動?既是謀反大罪,便應交大理寺問覈定案,通傳天下,以正視聽!可趙煦卻將人扣在禁軍暗裡鞠問,這清楚是動用私刑。此舉不但有違朝廷法度,更加獲咎了全部官僚階層!事理很簡樸,如果連官居一品的輔弼都能由得天子說抓就抓、說殺就殺,那其他官員難道更加無足輕重朝不保夕?君與臣,究竟是合作乾係還是主奴乾係?
趙煦這般不講端方,誠懇頭如蘇轍也是怒極,隻漲紅著臉道:“官家遲遲不肯將人移交大理寺究竟是何事理?即使慕容複公然謀逆,也當由大理寺明正典刑,請官家三思!”
而趙煦卻隻沉默以對。
蔡京又磕了個頭,這才擦著眼淚漸漸爬起家來。
獲知此動靜的朝廷官員不到寅時便已等在了宮門口,但是一向比及卯時過半,纔有內侍姍姍來遲,言道:“官家吃驚過分,本日罷朝!”
慕容龍城、慕容筆皆是慕容複先祖,現在又有人來行刺。雖不知其實在身份,但看麵貌也知當與慕容複脫不了乾係。有以上各種證據,如果說蔡京先前還不能肯定慕容複是否定至心存反意,眼下卻已堅信不疑!“這……這……官家,慕容複委實該死!”
能夠在大慶殿混上一席之地的朝廷官員哪一個不是人精,豈能看不穿靠血緣上位的趙煦的這點謹慎思?是以,隻在當天下午,各種問候趙煦、詰問行刺過程、要求將慕容複交大理寺問審的奏章就裝滿了整整三個大木箱。
“……遵旨!”蔡京寂靜半晌,終又低頭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