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無法地搖點頭，順手翻出一隻大碗為鄧百川滿上。“鄧兄，坐。”

喬峰聞言的確跟見鬼了一樣瞪著鄧百川，好久方幽幽冒出一句：“他那天差點殺了我……”那夜上門去尋慕容複，喬峰隻為覈實本相，並無問罪之意。但是當他在書房外聽了慕容複與鄧百川的一番話，他才驀地認識到本來他的好兄弟慕容複竟已變了那麼多。

“如果公子爺真想殺你，本日我就不是坐在這跟喬幫主喝酒了。”鄧百川輕歎著道。那晚公子爺與喬峰的比武他看得清楚，喬峰當然未曾下過殺手，可公子爺那招“流星趕月”也一樣在最後一刻凝槍不發。

喬峰的眼中明滅著自傲的光芒，淺笑著道：“我從不思疑這一點。”

喬峰眼神鋒利麵無餘色，鄧百川一時竟不敢與他對視，隻得微微轉過臉去。彷彿再不避開，便連本身的心肝脾肺都要給喬峰看破了。這個時候，鄧百川竟忽而想起了主公生前曾說過的一番話，這番話在主公過世以後他更數次見夫人對公子爺提及。常常提及這番話，夫人俱是聲色俱厲。主公說：“除了複興大燕，天下更無彆般大事，如果為了興複大業，父兄可弑，後輩可殺，嫡親老友更可割捨，至於男女情愛，越加不必放在心上。”當時，鄧百川從未感覺這番話有甚不當。複國之路如此艱钜，若非心無旁騖，怎能成事？直至一年前，他老來得子，懷中抱著那柔滑的嬰孩，再回想起當年阿誰喊著他“鄧大哥”逐步長成的公子爺，心中老是五味陳雜不成辨數。

“……公子爺是遺腹子，更是慕容家的獨一血脈，夫人盼著公子爺成才告慰先祖，生前待他極其嚴苛。阿誰時候，公子爺每日四個時候習武、四個時候讀書、四個時候休寢，自年初到年末，從未有一日遊戲。有一次，公子爺抽暇為表蜜斯畫了一張畫哄她歡暢，成果那張畫被夫人發明，請家法把公子爺打得皮開肉綻死去活來。公子爺傷勢未愈，夫人便藉口公子爺另不足力，又加了很多功課。當時我不知輕重，不但冇有從中勸止，反而一力支撐夫人。直至我的孩兒出世，想起公子爺當時的功課……”鄧百川搖點頭，苦澀隧道。“我竟是心疼起了兒子……當時總感覺公子爺雖孝敬，可與夫人卻並不靠近。現在才明白，現在才明白……”這些話，鄧百川從不敢與慕容複說，更不能與幾個義弟提。不知為何，本日竟說與喬峰。

見到鄧百川至今仍理直氣壯，喬峰氣急反笑，幾近馬上便要辯駁一句：天下父母待兒子即使再嚴苛，也總不會關鍵彆性命！但是話到嘴邊，他又刹時認識到慕容複定然不肯讓任何人曉得這件事。他緊緊閉了閉眼，生生忍了下去，隻無法道：“莫非你們從未重視，凡是慕容辦起閒事，他便……他便……”這一刻，喬峰的思路竟是非常地清楚與沉著。與慕容複瞭解以來的各種片段紛至遝來，多年來總模糊感受蒙在慕容複身前的濃霧終究完整散去。夏*營裡的那場大火、與蘇學士把酒言歡時的那兩個故事、正月月朔那天早晨的爭論打鬥，另有多年前他被惡夢驚醒的那一頃刻，這與常日裡的他的確判若兩人。但是這麼多年疇昔，竟從未有人發覺不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