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帛滑落的刹時,我的影子在鏡中凝固。銅鏡邊沿的雲雷紋俄然排泄暗紅,蜿蜒的血線順著鏡麵匍匐,在倒影的眼角凝成血淚。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像是繡鞋拖過青磚的窸窣。
銅鏡開端滲血,閣樓地板漫開黏稠的血泊。鏡中伸出慘白的手,腕間繫著和我一模一樣的銀鈴鐺。當那隻手抓住我腳踝時,掌心胎記與我的傷口嚴絲合縫。無數鏡麵在四周閃現,每個鏡中人都頂著半張腐敗的臉。
銅鏡轟然翻轉,後背鮮明嵌著百枚乳牙。戰國篆文在血光中閃現:"雙生為鑰,骨肉為祭"。那些貪吃紋竟是由無數藐小指紋構成,每個羅紋裡都映著蘇家女兒封鏡時的慘狀。
血滴在紙頁上暈開新的筆跡,我的手指不知何時多了道傷口。鏡框上的貪吃伸開獠牙,銅綠剝落處暴露暗紅硃砂。那些符咒的筆觸讓我想起古墓裡鎮屍的銘文,鏡麵俄然出現波紋,映出個穿月白旗袍的背影。
青銅碎裂聲震耳欲聾。玉玨融會處迸發青光,照出祠堂暗閣裡的族譜——自戰國始,蘇家每代長女腹中皆孕育著鏡中亡魂。那些"難產而死"的產婦,實則是被選中的活體祭器。
"血脈相連,鏡咒不滅。"泛黃的日記最後一頁,奶奶的筆跡癲狂混亂:"當年不該把阿影關進鏡閣,那孩子現在要帶走統統蘇家血脈......"
槐樹根鬚刺破陶甕的頃刻,嬰屍手中的半塊玉玨俄然飛起。當兩塊殘玉在我掌心合攏時,戰國蟠螭紋竟化作流淌的血脈,銀鈴在腕間炸裂成骨片——那清楚是嬰兒天靈蓋雕鏤的鎮魂器。
"好mm,該還債了。"她將玉玨按進本身心口,我腹部俄然閃現懷胎紋。鏡中映出我隆起的腹部,皮膚下清楚有雙小手在拍打。槐樹根鬚破窗而入,纏住我手腕將胎記按向鏡麵。
子時的更漏聲驚碎幻象。我踉蹌著扶住鏡框,卻發明貪吃紋裡嵌著半枚玉玨。這清楚與三個月前在漢墓出土的戰國合歡佩如出一轍,當時考古隊的攝像機總拍到鏡中鬼影,直到領隊的張傳授在銅鏡前暴斃。
血月當空,我腕間的胎記灼如烙鐵。銅鏡裂縫中排泄黑霧,在青磚空中凝成卦象。方纔消逝的蘇影殘像俄然在鏡中重現,她沾血的指尖劃過虛空,天井裡的芭蕉葉頃刻枯黃蜷曲。
當半夜更鼓再響時,銅鏡將我的影子釘在牆麵。蘇影從鏡中血潭浮出,左臉胎記已伸展成完整的鎮魂符。她染著蔻丹的手穿透我胸膛,抓出的卻不是心臟——半塊溫熱的玉玨正在跳動,大要充滿血管般的金絲。
"不是產後出血..."我摸著腹部陳年疤痕顫抖,當年母親剖出的是兩個女嬰。銀鈴碎片紮進掌心,俄然照見產房鏡中鬼影——穿月白旗袍的蘇影抱著我的胞妹,將染血玉簪插進嬰兒囟門。
"本來你們早該相遇。"我對著顫抖的鏡麵呢喃,腕間銀鈴無風自響。鈴鐺內壁的梵文俄然閃現金光,照出蘇影心口插著的半截玉簪——那恰是合歡佩缺失的部分。
最後一滴血滲入鏡框時,祠堂傳來新嬰哭泣。族譜主動翻開極新一頁,我的吵嘴照片下寫著:蘇氏第三十九代鎮鏡人,庚子年七月初七卒。
閣樓東南角的羅盤俄然猖獗轉動。打扮匣夾層裡掉出張泛黃婚書,新郎姓名鮮明是張景明——恰是猝死的張傳授祖父。民國三十七年,蘇家大蜜斯與張家公子結陰親的硃砂還豔如新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