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緊了拳頭,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橫在那父女倆中間,柳眉倒豎,杏目圓睜,怒喝道:“停止!你怎能這般狠心,對本身親生女兒下此毒手,還要將她賣入那等煙花之地,的確豬狗不如!”
男人滿臉不耐煩,額頭上青筋暴起,活像一條蜿蜒扭動的蚯蚓,唾沫星子跟著他的吼怒飛濺而出,手上的力道愈發減輕,小女人的胳膊上刹時閃現出幾道淤青,疼得她慘叫出聲。
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嗬叱嚇了一跳,愣了一瞬,待看清不過是個年青公子模樣的人,膽量又壯了起來,梗著脖子嚷嚷道:“你誰啊你,少管閒事,我自家的事兒,輪得著你插手?”
攤主是個清臒的中年文士,見顧寰錦神情專注,便主動搭話:“公子,這幅畫但是老朽嘔心瀝血之作,您瞧這用筆、構圖,儘顯春日朝氣呐。”
顧寰錦自幼也習過書畫,現在見了這滿目標丹青墨寶,哪還挪得開步子。她在一幅描畫春日桃林的畫作前立足很久,那滿紙爛漫桃花,似裹挾著春日輕風與芬芳芳香,讓她仿若置身花海當中。
顧寰錦氣得渾身顫栗,胸脯狠惡起伏,她挺直了腰板,目光如刀般刺向男人:“這事兒我管定了,朗朗乾坤,豈容你這等暴徒肆意妄為,本日有我在,你休想把這女人賣掉!”
“哼,少囉嗦!等把你賣到東風樓,勞資就有錢買酒了,也能過幾天清閒日子,你就乖乖去給我換錢,也算你這丫頭有點用處。”
可就在這時,一陣鋒利、鹵莽的吵架聲如同一把利刃,高聳地劃破了周遭喧鬨卻平和的販子氛圍,直直鑽進她的耳朵裡。
華燈初上,南市的街巷還是熱烈不凡,顧寰錦滿心都是這一日的別緻見聞與收成,腳步輕巧得如同踏在雲端,正策畫著從速回到憑瀾苑,與桃兒、錢婆子分享那些好玩的事兒和精挑細選的寶貝。
顧寰錦點頭獎飾,一番還價還價後,花重金買下了這幅畫,想著歸去掛在屋子顯眼處,讓那一抹桃林秋色,在憑瀾苑也能四時常綻。
顧寰錦見她敬愛,心生顧恤,俯身摸了摸她的頭,取出銀子買了好幾包,還多給了些賞錢,小女人連聲伸謝,歡樂得又蹦又跳跑開了。
正出神時,那雜耍班子裡的一個小女人,看著不過十來歲,麵龐紅撲撲的,紮著兩個羊角辮,手提一個小竹籃,穿越在人群中售賣便宜的小糖丸,說是能提神醒腦、潤肺生津。
再往前走,是一片賣書畫的攤位堆積區。一幅幅畫作或適意山川,墨韻流淌,勾畫出江山的雄渾與娟秀;或工筆花鳥,詳確入微,花瓣的紋理、鳥兒的羽翎都栩栩如生,仿若要破紙而出。
那小女人看著不過十四五歲,身形薄弱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頭髮混亂地散落在臉頰兩側,幾縷髮絲被淚水糊在慘白如紙的臉上。
顧寰錦看得目不轉睛,眼睛睜得大大的,儘是別緻與鎮靜,不自發跟著世人一同鼓掌喝采。
酒館不大,卻安插得溫馨樸素,木桌木椅,酒旗隨風招展。她進店要了一壺店家自釀的果酒,又點了幾碟特性小菜,甚麼涼拌時蔬,清爽適口,蔬菜的鮮嫩被醬料奇妙激起;另有香酥小河魚,炸得外皮金黃酥脆,內裡魚肉鮮嫩多汁。
她的眼睛又紅又腫,儘是驚駭與絕望,淚水如決堤的大水,簌簌滾落,在儘是灰塵的衣衿上暈開一灘灘深色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