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麵之隔外響起一個男聲:“冇甚麼要緊事,隻是來問問四女人,方纔嚇著了嗎?”
因為霍留行那句“嚇著了嗎”竟與一月多前救她於“虎口”的男人所言一模一樣。聲色、調子、語氣、咬字,都是如出一轍。
照理說,霍留行這個時候是不該來見沈令蓁的。她有些訝異,喝了口茶潤嗓,問道:“但是有要緊事?”
她晃了神,一時健忘作答,直到聞聲季嬤嬤的提示纔回魂,隔著門朝外道:“多謝郎君體貼,我冇事。”
孟夏將近,落紅滿地,遠行的船跟著漸老的鶯聲,緩緩駛向了江心那一片水汽氤氳的昏黃六合。
沈令蓁霍然抬首。
推輪椅的主子停下行動。霍留行回過甚來:“我在。”
該說的話,她這幾日都已與父母絮絮說儘,臨到吉時,除了“保重保重”也彆無他言,隻最後捱著母親,拜托了一樁事:“阿孃,我那拯救恩公還得您多操心了。”
季嬤嬤向他們頷一點頭,表示無礙,怒斥了車伕兩句,就叫車持續進步了。
“女人晚間細心瞧了便知。”季嬤嬤又朝城門方向望了眼,這回歎出一口氣,“隻是可惜……”
霍留行用隻要兩小我能聽到的聲量說:“冇乾係,你持續看就是了。”
第三章
沈令蓁跟著唱詞大拜下去,躬身到一半,目光還粘連在霍留行身上。
吉時到,一旁禮官開端唱禮。
這個聲音……
長公主眼風帶刀:“那你去問問霍家,肯不肯收了你這秕糠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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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人辦事向來遵守“投桃報李”的原則,人家既然勉強身材來了,她也該拿出禮數回敬。
得母親一句“放心”,她便在送親步隊的伴隨下分開了英國公府。
沈令蓁呆愣著,聽他要走,吃緊叫住他:“霍郎君!”
沈令蓁之前還真覺得每天坐著不動的人該養成了肥頭大麵的模樣,笑了笑道:“嬤嬤看人的目光向來刻薄,能得你誇獎,莫不是仙郎下凡?”
他這一句似笑非笑,說是溫文爾雅,偏又帶了一絲如有若無的狎昵,說是僭越無禮,偏又有幾分嚴厲樸重,叫人實在難辨其意。
沈令蓁臉頰生燙,趁著禮官高唱讚禮,垂著頭遊移道:“這會兒不便利,我……我晚些再看……”
沈令蓁站在船頭船麵上,翻開輕紗一角,最後回望了一眼車水馬龍,羅綺滿街的汴都城。
當初救她的男人,明顯技藝蓋世,毫無跛腳的模樣啊。
身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喊著喜慶的吉利話,她卻始終沉浸在驚奇當中:這聲是那聲無疑,但此人是那人嗎?
這些日子,沈家人翻遍了京郊一帶,始終冇找見沈令蓁描述的人,彷彿他真是人間蒸發了。
她湊到窗邊,抬高聲問:“嬤嬤瞧著人如何樣?”
霍留行彷彿冇想到她會說這個,對著緊閉的馬車門笑了笑:“好。”
貴女出嫁,陣仗自是擺得浩浩大蕩,一起旗幡招展,載樂而行。
季嬤嬤攙著她在艙內坐下:“女人不必過分擔憂,長公主特命老奴隨您到慶州去,有老奴在,便是那西北的悍民長了三頭六臂,也絕欺負不到您頭上來!”
沈令蓁被逮個現行,倉猝移開視野,垂下眼來。
她這毫不避諱的視野,彆人瞧不見,劈麵的霍留行卻一清二楚。
沈令蓁理襟袖的時候,另一頭諦視著車隊的霍留行俄然皺了皺眉,與身後主子說:“火線有處坑窪,叫他們謹慎著繞開,彆驚了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