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邊抽邊罵：“幺姑，你個死婆花子，看把幾個小婆花子教成了麼子像了，還教識字讀書，你識得一個字，讀了一天書嗎，教得好嗎？”

姐們也歪著腦袋問過祖母：“奶奶奶奶，小姑都多大了，如何不去發矇讀書呢，村裡像小姑一樣的都去發矇讀書了呢？我外婆家的滿珍孃舅就在讀書。”

外公家裡隻要一個還在讀書的幺孃舅，女的，叫餘滿珍，是姐們將來的阿姨。姐們叫她滿珍孃舅。

腳盆魚網，這玩意子對孩子們來講，但是奇異，那腳盆放在溝裡的淺水裡，長著，長著，如何就長出魚來了？姐們每次去外公家，第一跑進溝裡去取腳盆裡的魚。大姐一個不謹慎，腳一滑掉進水溝裡，差點淹死！但小孩子是不長記性的，再來，還是一樣第一時候去溝邊……

但姐們對舅們冇有啥印象，因為孃舅們早立室分炊了，過著平平的小老百姓日子，雖不敷裕，卻也安閒。過年也來跟外公外婆拜年。不過，吃過飯，就回各自的家了，並不會留下來。

外公家門前的水溝裡，就有幾個盆裝的“魚網”，一年四時放在水溝裡，過幾天取一回，每回都可網住一些魚蝦。天長日久，積少成多，也就積累了好些魚蝦！外婆將這些魚蝦曬乾保藏起來，用包裹包著，過年吃。

抽得小姑從空中蹦起三尺高，蹦得灰塵飛揚，邊蹦邊嚎：“我要去讀書，要去讀書呢，我不要帶這些小婆花子玩呢，是她們要我教她們讀書，你如何不打她們，倒打我？”

滿珍孃舅長得跟外婆一樣清秀，身材小巧小巧。一雙眼睛清澈的和順如水，一個標緻時髦的門生頭，一套古色古香的灰白棉衣，透著一卷五四期間知識分子的書香氣，真是太美了。又像電視劇裡的反動誌士女共產黨。

打得小姑都恨死姐們，不想再帶她們出去玩，更不想做她們的甚麼小姑了。

滿珍孃舅也喜好姐們。每次姐們來，滿珍孃舅就將本身的小人書拿出來給姐們看，給姐們講書裡的故事。甚麼神筆馬良，東郭先生和狼，妖怪與漁夫……真是令姐們眼界表情兀自廓然開暢，到了另一個天下。實在太奇異。如果小姑也跟滿珍孃舅一樣讀書，多好，那她們便能夠每天聽小姑講故事了。

祖父普通不說話，也不出門，這一出門一說話，祖母倒有些嚇住了，不敢持續打小姑。小姑就免除了一番皮肉苦。

盆裝的魚網，構造簡樸，一個木盆，一塊膠布。一根線便可！膠布封在盆口，盆口中間摳個小洞，洞裡裝著蚯蚓、米食。魚兒尋食被盆裡的蚯蚓與米食吸引，就鑽進內裡，出不來了。那是人類最早最原始的一種捕魚體例。一向傳承至今。當然，捕不了幾個魚，純粹情勢好玩。歸正一年上頭放在自家門前的水溝裡，並不礙事，能捕些魚蝦，何樂不為！菜內裡放一點魚蝦，暗香的一股美味，確切大不一樣。

比及祖母和母親再補時，少不了給小姑一頓罵，一頓抽。

原還覺得小姑帶著她們滿村野玩，是最成心義的事，不想世上另有讀書如許更成心義的事！小姑不讀書真是太遺憾了。

可小姑總不答覆她們。

因而，小姑就在家教姐們讀書，一本端莊地拿著根條當教鞭，把火屎當粉筆，在牆壁一條橫一條地畫得稀爛。把空中當凳子，幾幺兒一坐一個坑。姐們的身上臉上手上，都沾滿了灰塵，灰狗子普通。屁股的褲子布坐爛了，補了不久，又破了個洞穴。補了一遍又一遍，時候一久，褲子屁股上儘是補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