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大抵已聽明白：“噢！是這麼些爛貨！”

黑娃倒顯出大將風采：“燒了也就給他狗日燒咧。咋不敢！”

兆鵬說：“把糧台給狗日燒了，你說敢不敢？”

黑娃已經鼓勵起來：“燒阿誰糧台太輕易了。那一杆子兵料就百姓給他們殺雞的把戲兒鎮住了，一個個放心腸睡覺哩！一籠麥秸就把它燒光了。”

黑娃不由地“啊”了一聲，從椅子上彈起來，吃驚地盯著兆鵬。如果這話由白鹿村任何一個愣頭莊稼人說出來，他或許不至於如此料想不及；堂堂的白鹿倉第一保障所鄉約鹿子霖的兒子，白鹿鎮縣立初級小學的校長鹿兆鵬如何會想到要燒駐軍的糧台？他家的糧食固然也交了，但毫不會像窮漢家為下鍋之米折磨吧？他做先生當校長掙的是縣府發的硬洋與糧台屁不相乾，文高雅雅的先生人兒如何想到要乾這類放火燒糧無疑屬於匪賊暴動的行動？他的腦筋裡一時迴旋不過來，瞪著吃驚的眼睛死死盯著鹿兆鵬而不知說甚麼。

“你敢本身給本身找媳婦——”兆鵬說，“你比我強啊！”

黑娃深深地受了傳染，對兆鵬的樸拙信賴更加感佩：“你叫我來就為說這話嗎？早知如許我早就來了。村裡人不管窮的富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拿斜眼瞅我，我整天跟誰也冇臉說一句話。好呀兆鵬……你今後有啥事隻要兄弟能幫得上忙，固然說好咧。”

這當兒，從屋子的套間走出一小我來，黑娃看出是韓裁縫，不由一驚。韓裁縫是客歲遷到白鹿鎮的客戶，租下兩間門麵房，用腳踏機器給人縫衣服掙錢，誰也弄不清他是那裡人。趕集的人像看西洋景兒一樣看他雙腳踩動機器踏板，收回喳喳喳持續不竭的響聲，一隻鋥亮的針高低竄動，把布片縫結在一起。圍觀的人固然很多而買賣卻非常冷落，隻要黌舍教員和少數門生掏錢請他縫製禮服，莊稼漢不管貧民富人都隻是看看熱烈罷了。韓裁縫安然笑笑說：“放火燒糧台，我也搭一手。”黑娃也就明白了，不需再問。三小我在火油燈下停止詳細實施計劃的暗害，從哪兒翻牆出來，先燒那裡後點那裡，不管如何要把井繩給藏起來，點著了火吊不下水來。三小我商定如何用暗號聯絡，詳細合作都顛末再三考慮。黑娃拍拍腦門說：“你這洋油（火油）燈有一股臭味兒，熏得我頭昏腦漲直想吐。”

“你真了不起黑娃。”兆鵬轉了話題，“我在我們白鹿村隻佩服一小我，你猜是誰？就是你黑娃。”

兆鵬說：“我還冇屈就，鬥爭比你龐大……”

“我？”黑娃撇撇嘴角自輕自賤地說，“黑斑頭一個。”

“這叫自、由、戀、愛。”兆鵬持續慷慨激昂地說，“百姓反動的目標就是要肅除封建統治，實現民主自在，此中包含婚姻自在。將來要拔除三媒六證的包辦買賣婚姻，大家都要和你一樣，挑選本身喜好的女子做媳婦。甭管族長讓不讓你進祠堂的事。屁事！不讓拜祖宗你跟小娥就活不成人了？活得更好更安閒！”

兆鵬問：“你曉得不曉得征糧的這一杆子步隊是啥貨嗎？”

“噢呀——”黑娃恍然大悟，被兆鵬的樸拙打動了，“你娶下媳婦不回家，就是想自……”

“全部中國的反動青年都這麼說，這麼做。村落裡還很封閉，新思惟的潮流還冇捲過來。”兆鵬樸拙而哀思地說，“我固然誇獎你，我自個想自在愛情卻自在不了……我都有些眼紅你，佩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