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等來了一個颳風的夜晚。三小我從三麵的圍牆上分頭爬上去。大門口有一個衛兵在轉悠，院子裡有一個衛兵在轉悠。黑娃先跳進院子，繞著院裡堆積的糧食轉到衛兵身後，朝他腦袋上拍了一磚，衛兵就軟軟地倒下去。他從後腰裡取下臭氣燻人的火油筒兒，擰開螺絲蓋兒，把火油潑在那一排屋子的門板上，摸出了洋火匣。黑娃自小利用的是火鐮火石拚打火星撲滅煤紙，冇有效過洋火。他在兆鵬屋裡試著擦燃過兩根玄色的洋火棒兒，比火鐮火石便利多了，甚麼時候能買得起洋火就好了。黑娃按商定的計劃劃著了洋火，噗地一聲冒出一股藍色火焰，潑上火油的木板門就騰起了火光。大門口的衛兵一聲驚叫，放了一槍。黑娃已繞過屋子跳上牆頭，瓦頂糧倉和院頂用油布苫著的糧堆幾近同時起火。黑娃爬上牆頭並不急於逃脫，看著阿誰衛兵在院子裡呼喊、放槍，模樣很狼狽。屋子裡的烏鴉兵開端嚷叫呼喊起來，率先衝出火門的兵們哇哇哭叫著在院子打滾滅火。黑娃看著頂風飛舞的火焰已經衝上堆棧和那排屋子的屋簷，就跳下牆走了。他跑回本身的窯洞，把正在熟睡的小娥拉起來，讓她看火的壯觀。小娥走出窯門就叫了一聲：“媽呀！”西邊的天空一片通紅。黑娃說：“糧台燒著了。”小娥說：“真有膽小的冷娃哩，敢燒糧台！”黑娃說：“白狼放的火。”小娥問：“白狼在哪達？”黑娃說：“白狼在你尻子背麵站著。”小娥驚奇地說：“你是白狼？你胡說……噢呀！怪道來我看你這幾天鬼鬼祟祟的……”黑娃就不吭聲了。

黑娃說：“聽人說，城裡本日來一個姓張的頭兒，明日又來個姓馬的把姓張的趕跑了，後日又來個姓郭的把姓馬的攆走，城牆上的旗兒也是紅的換藍的，藍的又換黃的，黃的再換成紅的。我一滿弄不清，莊稼漢誰也鬨不清。”

黑娃大抵已聽明白：“噢！是這麼些爛貨！”

“你真了不起黑娃。”兆鵬轉了話題，“我在我們白鹿村隻佩服一小我，你猜是誰？就是你黑娃。”

“你敢本身給本身找媳婦——”兆鵬說，“你比我強啊！”

兆鵬從椅子上站起來，慷慨激昂地說：“你——黑娃，是白鹿村頭一個突破封建桎梏實施婚姻自主的人。你不管封建禮教那一套，頂住了宗族族法的壓迫，實現了婚姻自在，太了不起太巨大了！”

黑娃不由地“啊”了一聲，從椅子上彈起來，吃驚地盯著兆鵬。如果這話由白鹿村任何一個愣頭莊稼人說出來，他或許不至於如此料想不及；堂堂的白鹿倉第一保障所鄉約鹿子霖的兒子，白鹿鎮縣立初級小學的校長鹿兆鵬如何會想到要燒駐軍的糧台？他家的糧食固然也交了，但毫不會像窮漢家為下鍋之米折磨吧？他做先生當校長掙的是縣府發的硬洋與糧台屁不相乾，文高雅雅的先生人兒如何想到要乾這類放火燒糧無疑屬於匪賊暴動的行動？他的腦筋裡一時迴旋不過來，瞪著吃驚的眼睛死死盯著鹿兆鵬而不知說甚麼。

兆鵬說：“我還冇屈就，鬥爭比你龐大……”

黑娃警悟地瞪起眼：“你又耍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