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笙大笑起來,“好歹保全我些麵子吧,十五歲便老了,叫我們這些情麵何故堪呢!”
她回過甚來問他,“孃舅,你說誰能得標?是北門還是左威衛?”
布暖無所適從,俄然失了依傍,怔愣得像被拋棄的孩子。叫了聲“孃舅”,容與聞聲了,轉頭尋她,無法輦上人多,七嘴八舌不成開交,他想說話,頂馬已經跑動起來。
幾十艘龍船頂風劈浪而行,快如箭矢。橈棹揮動間擊起的浪花在氛圍裡滿盈,不消多時渭水上蒸騰起的水霧星星點點飛揚,濺濕了堤上娘子們的羅裙。
她失了興趣,“還是送我回府吧!宦海上應酬,我在那邊甚麼趣兒!”
幾家歡樂幾家愁,一時哀聲四起。布暖邊上的一對伉儷也下了注,約莫是買北門贏的,老婆子喋喋抱怨著,“我原說左威衛靠得住,你偏不信。現在可好,一氣兒賠了八吊錢,這半年再彆提吃酒添衣裳的話,說出來我都替你臊得慌!”
“孃舅,你另有錢冇有?”她說,“好歹叫他們孩子讀書吧!做爹的不濟,要坑害兒子一輩子的。”
“那倒不是,隻要在奪標難分勝負時纔會數勝會。勝會多的一方天然得勝,上年左威衛府就是憑著藍笙的十七個勝會奪了魁,本年不知如何樣呢。”
“收下吧,給孩子讀書的錢。今後自醒一些就是了,大人無狀,彆扳連孩子。”布暖調過甚去,撼了撼容與道,“孃舅,我們尋藍家孃舅去吧!”
伉儷倆吵得不成開交,容與不耐煩,拉著布暖就要走。布暖卻遊移,感覺那女人太不幸,婦道人家不易,攤瞭如許的男人,背麵生存如何摒擋?
布暖點頭,“我乏了,想回府去。”
船爭前後渡,岸激去來波,這兩句已經是競渡最好的寫照。眼看勝利在望,櫓手們愈發激進,鄉民們鼓掌頓腳,渭水兩岸一時炸了鍋似的。
正說著,前麵樹頂上坐著的半大小子呼喊起來,“本年又是左威衛府,北門屯營少了兩個勝會得勝。李十奴拿籮來,坐莊的郎君收錢啦!”
“可不是倒黴!還在鴨棚裡捉了五隻鴨子。不幸我那蛋鴨,不知這回祭了誰的五臟廟!”那婆娘說著泫然欲泣,冷不防在男人背上捶了一記,捂著臉說,“你要休便休,嘴上短長甚麼用!冇成算天殺的,你還我鴨子,還我八吊錢!家裡孩子上私塾掏不出錢來,你胡耍亂玩倒有體例想。八吊錢,多大的虧空!這趟又要我上孃家打秋風去麼?我孃家哥哥早說你要窮一世,你快休我吧,算叫我超生了!”
布暖不答,複扭身觀戰。這題目難答,北門是容與麾下,藍笙又是左威衛將軍,兩隊勢均力敵。但因藍笙了局參了戰,孃舅隻在岸邊作壁上觀,她模糊還是方向左威衛一些的。
“是啊,他作不得主,還是隨我來。”那廂藍笙的車搖搖擺晃到了麵前,他舒暢靠在隱囊上,探出頭,眉眼裡俱是對勁,“我得了錦標,你不恭喜我?”
容與點頭,撩了袍子下堤,再來策應布暖。那對伉儷深深拜謝下去,他也不語,踅身攜了布暖往鼙鼓那邊去了。
那男人臉紅脖子粗,老婆倔強起來他反倒發蔫了,憋了半天蹦出一句來,“隻怪沈大將軍,我衝著他的名頭來,成果就是這麼個了局!”
龍舟一去杳杳,再分不清誰是誰了,隻瞥見各色笙旗在龍尾處飛舞。斯須遠處傳來清脆的鑼聲,人群裡頃刻沸騰起來。布暖踮起腳蹦噠兩下,邊上人將她的視野擋得嚴嚴實實,她不由泄氣,內心正推斷誰得了標頭,猛聞聲邊上人說“數勝會”,她昂首看容與,“勝會多少是另算的麼?奪標裡有頭名,勝會也要分出個狀元榜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