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微微點頭,便有內侍上前回稟,太子下了學正預備用午膳,又道因嫌氣候熱,殿下剛纔命人打水沐浴,現在應在內殿梳頭換衣。
“哪兒有甚麼不巧,孤已梳好發了。這天兒熱得愈發早了,還不到晌午太陽就晃得人眼暈。孤才下了課,趙先生倒不怕熱,講得精力抖擻,隻聽得孤幾乎要睡著了,這才返來讓他們打水沐浴,清爽一下。”沈憲一邊說,一邊笑著衝那少女點點頭,表示她退去,看向她的眼神始終溫潤柔緩。
那廂貴妃看罷直讚,“袁侍郎家學淵源,女公子文思敏捷,本宮見你剛纔一蹴而就,卻不想能這般清爽脫俗。你如何想起歌頌這荷葉的?”
儲君話音落,連續有內侍將各貴女的詞作奉上,貴妃再一一看去,半晌,指著此中一闋詞笑道,“這支燕歸梁也是詠荷花的,倒也巧了,本宮念給你們聽聽。”
“這倒奇了,那殿下說說看,究竟相思了誰?是若雲還是飛霞,再不然定是落梅那妮子。”
“殿下。”容與喚了一聲,平日他來東宮,沈憲見是他凡是會命人迎出來,本日奇了,竟連半小我影都不見。
席中一名身穿軟銀輕羅錦衫的少女聞言當即起家,不慌不忙地解釋道,“臣女是威遠侯林氏之女,小字蘅若。臣女也感覺這闋詞過分悲慼,實在是剛纔聽了袁家姐姐的那一支,內心頭覺著好,以是才一樣挑了荷花來詠誦。卻不免因一意求新才另辟詞意。還望萬歲爺和娘娘恕罪。臣女另有一闋詞呈上,自和方纔的分歧,請萬歲爺一閱。”
沈憲待人走遠,回神問道,“廠臣找孤何事?”
氣候轉暖,報本宮外值守的內侍被豔陽曬得有些昏昏然,一個個此起彼伏打著哈欠,見提督寺人走近,倉猝站直了身子,忙不迭地躬身施禮。
世人見她在如此短的時候裡竟然輪作了兩闋詞,都頗感驚奇。內侍將那詞呈上,沈徽閱後令奉禦大聲誦出:東風無一事,妝出萬重花。閒來閱遍花影,椎有月鉤斜。我有江南鐵笛,要倚一枝香雪,吹徹玉城霞。清影渺難即,飛絮滿天涯。東皇一笑相語:芳意在誰家?莫非春花開落,又是東風來去,便了結韶華?花外春來路,芳草未曾遮。
再往裡走,一陣綿綿的甜香劈麵襲來,是杜蘅芳香的味道。殿中桌案上的黃石鎮紙下壓著一張寫了一半的吳紙,一旁的古硯裡墨痕已乾透,青銅爐鼎中的香篆也已燃儘,唯剩寸寸餘灰。
麵前再度閃過方纔那一幕,容與心中一動,“皇上確有此意。但殿下年紀還小,不過尋個機遇,讓您能對京中王謝淑媛有些體味,殿下若無中意人選倒也無妨。”
容與含笑行過禮,方道,“殿下剛沐浴完,是臣來得不巧了。”
沈憲對他一貫佩服,聽了這話眉頭伸展,很久忽又問,“孤聽連海說,父皇是想藉著這會設席,為孤擇選太子妃和良娣人選,這話可真麼?”
及至夏至,西苑無逸殿中排筵,京中三品以上命婦內眷俱都參加。因是常宴,司禮監安排了教坊司免奏炎精開運等大宴時節的曲目,隻做一些時新歌曲佐以笙簫管樂。沈徽著端貴妃陪宴,饒有興趣的提及行令賦詩,貴妃會心,便傳旨下去,請諸位內眷蜜斯們各賦詩詞以助娛興。
女孩綿軟地哼了一聲,“可那詞裡最後不是說,兩耳隔牆花,遲早成連理?既然都在一起了,如何還能不歡暢?奴婢是不懂,莫非殿下就很懂相思苦了?又是何時何地,相思過誰?”說罷,又收回一陣也嘲弄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