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薈覺著這個裹在層層斑斕裡的嫡兄,被一左一右兩名衣服鮮麗的美婢簇擁著,活像過年時插滿花朵、彩樹,撒了各色乾果的酥山,想起*濃烈入口甜滑的油酥,竟然在這節骨眼上不爭氣地嚥了口唾沫。
鐘薈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嗆得一陣猛咳。
薑曇生早就留意二孃子身邊有個婢子模樣生得好,方纔還覷了她半晌,覺著小美人建議火來也彆有風情,心上像被小貓撓了撓,隻在聽到“先夫人”幾個字的時候神采微變,隻一瞬便又登徒子似地涎皮賴臉起來。
“說不過就脫手,阿兄當真好本領!”鐘薈倒是看不過薑曇生這放肆放肆的德行。有的事本身做得,見旁人做便分外礙眼,大凡放肆的人都見不得彆人比本身更放肆,而終薈端方的表麵下很有幾分桀驁不馴。
是可忍孰不成忍。
向來隻要他懟人家冇有人家懟他的事理,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用話堵住,薑曇生停業非常不諳練,直噎得嘴角抽搐,一張胖臉隨之顫抖,任誰都能看出他胸中澎湃奔騰的肝火。
歸正阿孃說了,他是薑家嫡宗子,宮裡的姑姑受寵,五皇子又得天子的青睞,不管如何都會照拂他,將來一個清貴的出息是冇跑的,讀書識字舞文弄墨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添頭,酬酢周旋時能行幾句舊令吟幾首歪詩應景便罷了。且夫子也誇獎他資質卓絕,如果肯放些心機必定事半功倍。
次女扔進斑斕堆裡,當然是錦衣玉食供著,近旁奉侍的奴婢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便是不曉事的孩童,養成了一副菟絲花般脆弱卑怯的性子。
鐘薈端起竟陵鐘氏嫡女的架子,微微挑眉,帶著非常的鄙夷,用眼角餘光冷冷地掃他一眼,彷彿在看一堆殘餘:“mm前日讀史,書上說帝武乙為革囊,盛血,卬而射之,命曰‘射天’,內心非常迷惑,不信天下會有這等傲慢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本日方知阿兄也有射天之才。昔者甘羅十二拜上卿,阿兄年方十三,便殘暴侈傲,欺負手足至此,也不知為非作歹是否排資論輩,不然以阿兄天縱奇才,定然是能人堆裡的甘羅、元嘉。”
薑大郎將手上沾的墨抹在衣衿上,烏黑光亮錦的緣邊上留下幾道觸目驚心的指印,尤感覺不解氣,順勢一腳踢翻了薑悔的書案,書卷文房落了一地倒也罷了,薑明月的漆畫宮闈宴樂圖食盒也慘遭池魚之殃,摔了個死無全屍,琉璃碟子更是粉身碎骨——偏是她最喜好的那一套中的一個,現在配不齊一套,剩下的幾隻都冇用了。
薑曇生從小貓嫌狗不待見,阿耶不管束,繼母一味要星星不給玉輪地寵嬖,老太太倒是想管,柺杖還冇捱上他身,這崽子就唉喲唉喲地鬼哭狼嚎,稍稍罵上幾句吧,他不疼不癢,全當了過耳的輕風,畢竟隔了輩,老太太怕管得狠了嫡長孫與本身生分,便也睜隻眼閉隻眼了。
不過她明顯是高估了薑大郎的操守,低估了他的出息。
獨具一格的薑大郎心無芥蒂地揪起二妹的衣衿往上一拽,鐘薈就被拽得雙腳離地,衣領卡著喉嚨,一張難以置信的小臉因堵塞而漲得通紅。
鐘薈長那麼大,被罵過猢猻、倔驢、懶骨頭、黃毛怪、大狐狸生的小狐狸,卻從冇有人罵她草包,心道她這個嫡兄膽兒可真肥。
薑曇生與薑悔相差一年,年幼時非常肖似,但是揭盅一瞧,一個抽成一株頂風鵠立的青竹,另一個則吹成了一坨油光水滑的發麪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