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薈閉著眼睛在床上躺了會兒,左等右等還不見大夫來,曾氏像生了根似地坐在張胡床上,好整以暇地守在她床榻邊,時不時地還要“憂心忡忡”地拿絹帕擦拭擦拭她的額角,行動時袖子悄悄掃過鐘薈的鼻端,袖子裡約莫藏了香囊等物,一陣香風撲鼻而來,鐘薈再也裝不下去,打了個噴嚏,嚶嚶醒轉過來,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四下打量一回:“咦?我不是該在琅嬛閣罰跪的麼……母親您如何來了?”
鐘薈臉上的憤激不甘越來越濃,曾氏看著煽的風點的火都起了效驗,火候差未幾了,便推說有旁的事要走,又叮囑了季嬤嬤幾句飲食起居上的謹慎,叮嚀等大夫看過診去回她一聲,方纔“依依不捨”地分開了。
鐘薈躺在床上看著她繁忙,心道蒲桃就是這點好,內心藏得住話,從未幾嘴問東問西,想了想,又叮嚀道:“你再去趟西廂,靠南牆從西往東數第二個架子,自上往下第三排,靠左第四冊和第五冊書,取了叫阿杏……等等……還是先取來與我,再拿支小筆,調些硃砂。”
“母親莫要如此說,母親的難處阿嬰曉得。”鐘薈隻想速速將曾氏打發了好教唆婢子偷偷去小廚房傳膳,她一大早到現在隻進了一隻一點兒也不酥的隔夜冷酥餅,早已餓得眼冒金星了。
薑悔躺在冷硬的床鋪上,手腳冰冷,脊背發麻,牙關不由自主地打起顫來。屋子裡雖有炭盆卻隻要冷灰一堆,譚氏稱開春府上便不再向各院供炭,薑悔曉得是被她貪墨了,卻也未幾言語。
曾氏又翻來覆去地安撫了會兒,話裡話外不過就是她弟兄嬌縱難以束縛,她這個為人後母的千難萬難,一言以蔽之,你阿兄混賬,但是這事冇報酬你出頭了。
待阿杏將床上的食案撤去,便有婢子來報,三老太太劉氏來看望二孃子。
鐘薈冇料錯,薑悔在水邊跪足了三個時候,起家時腿腳幾近冇了知覺,肚腹中一陣陣抽疼,青白著一張臉,勉強由小僮阿寶攙扶著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到半道上便忍不住扶著廊柱吐了一回。
曾氏心下瞭然,眸光一閃,又略帶無法地歎了口氣道:“你阿兄的脾氣你也是曉得的,阿孃何嘗不想峻厲懲戒一二,何如……老是叫你受委曲了。”
曾氏前腳分開,大夫後腳便到了,因是女眷,請來的這位比秦夫子還老,走兩步路渾似要他的命,一起上把領命的奴婢急得火燒火燎。
鐘薈將季嬤嬤支去廚房領膳,對蒲桃道:“你去開箱子取個二兩的銀餅子來,勞煩大夫順帶去二兄院裡走一遭。我分開時二兄還跪著,方纔我就見他神采不好,嘴唇泛白,這會兒應當歸去了,叫大夫瞧一瞧放心些,若需藥石來回我便是……讓阿杏帶路,再叫阿棗去知會夫人一聲。”該曉得的人老是會曉得的,難不成績許你掙賢名不準我做好人?
“好孩子,母親知你懂事,轉頭我好好勸戒你阿兄,下回必不叫他玩弄於你。”曾氏慈愛地用手指梳著她的髮絲,“暈倒”時阿棗便與她鬆開了髮髻,此時青絲狼藉地鋪了一枕頭,薑明月的頭髮又黑又油亮,髮絲卻細而密。
蒲桃多麼的千伶百俐,當下會心,知是他們主仆幾個做的一場戲,固然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卻也怨他們不知事,娘子年幼玩心重,做下人的不知規勸著,還跟著瞎混鬨如何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