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裡距皇城隻隔一個元化裡,住在此地的多是世卿世祿的達官朱紫,薑家是吊在當朝寵妃薑婕妤裙帶上平步青雲的,本不入流。
許是屠戶出身的薑家人煞氣重,連鬼都不敢來挑釁,人和鬼處了一年多相安無事,也就是薑家行二的小娘子,臘月裡不慎落入後園池子裡染了風寒,牽牽延延地病到開春還不見病癒。
鐘薈任由他們手忙腳亂替她梳洗了一番,中間頭皮被阿杏那粗手笨腳的扯疼了幾次,神采沉了沉,無法那婢子眼睛漏光,鐘薈上輩子當了十五年弱柳扶風病骨支離的王謝淑媛,冇學過疾言厲色地發作下人,隻得生生受了。
阿杏重新手忙腳亂地絞了帕子替她抹眼睛:“小娘子不哭不哭,抱病老是要醜一點的吖,老話不是說嘛,福在醜人邊……如何越哭越凶了,哎……阿誰不是……能都雅返來能都雅返來!我們小娘子頂頂都雅,啊~”
“說甚麼?聽風就是雨的。去去去,彆擋著爐子。”另一個作一樣打扮的少女捧著香盒,從內裡扒拉出幾丸香藥,添柴似地漫不經心投進榻邊一個銀鎏金獅子香爐裡,她比那胖婢女高半個頭,身條很細,下巴尖尖,柳眉纖長,已經有了美人的雛形,可惜一雙眼睛吊梢兼三白,配上略高的顴骨,顯得非常刻薄相。
從仆婦也能看出端倪,若在鐘氏如許的舊家,雅言說不好是不能近身服侍的,這屋裡幾小我南腔北調,唯有蒲桃稍好些。更不消提那疏鬆的端方了,鐘薈第一次醒時是傍晚,屋裡竟冇有留人服侍,想是值夜的婢子偷懶,不知跑哪兒玩耍去了。
鐘薈眼睛毒得很,略一掃就曉得這屋裡一應金雕銀鏤的器玩看著雖貴氣,實在都是新造的,世家凡事講究來源和淵源,連唾壺都得今後漢之前數。
阿棗從案上拿了把鏤雕竹林七賢的銅手鏡來給她照。
“睡得酣著呐,放心吧!”胖婢子對勁地把帳幔一拋,帳角上累累墜贅的銀香囊和珊瑚、琉璃丁零噹啷一陣脆響,躺著的就算是頭牛也該被吵醒了。
縱使有備而來,常常對上鏡中陌生的臉,鐘薈的心頭還是不免湧起萬般滋味,有對原主的慚愧,也有惶然,更多的是擔憂宿世親人,不知耶孃和阿兄該有多悲傷,祖父年齡已高,自小又心疼她……鐘薈想到此節心中一陣鈍痛,不知不覺紅了眼眶,把兩個丫頭唬了一跳。
阿棗對本身的麵貌很有幾分對勁,見了生得好的,不管是仆是主,總忍不住悄悄比較,非得吹毛求疵地找出點美中不敷,再田忌跑馬似地拿本身的上風與之相較,在內心得出個誰都長得不如她的結論聊以自.慰。以往感覺小娘子美則美矣,倒是個木頭美人,嘴生得略闊,不如本身檀口一點,但是這麼一笑,彷彿連嘴都闊得該當應分,小一分一毫,那彎起的嘴角便不能那麼都雅似的,阿棗感受酸酸的不是滋味。
接著兩天一向渾渾噩噩,睡時倒比醒時多,大部分時候四周隻要幾個仆婦。她隻能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拚集出眼下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