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玄烏青了臉,喝道:“我學藝不精,不是你敵手,死給你看便了。快把匕首還我!”袁承誌怕他又要他殺,將匕首插入腰帶,正色道:“待得摒擋清楚,天然還你。”洞玄大怒,叫道:“你要殺就殺,不能如此欺人!”說著劈麵一拳。袁承誌側身避開,驚詫道:“鄙人何敢相欺?”洞玄凜然道:“這匕首是本派師尊所賜,寧教性命不在,也不能落入旁人手中。”袁承誌一楞,疑雲大起,心想這匕首既如此要緊,閔子華怎能於刺殺焦公禮後仍留在他身上,卻不取回?當下將匕首雙手償還,說道:“鄙人有一事不明,要就教道長。”洞玄接過匕首,聽他說得客氣,便道:“請說。”
袁承誌和焦宛兒跟著閔子華師兄弟一起向北。來到城牆邊,洞玄取出鉤索,甩上去鉤住城牆,讓焦宛兒先爬了上去,然後他師兄弟前後爬上城頭,讓袁承誌在後監督出城。四人出城後,續向北行。這時方當半夜,月色如水,門路越走越崎嶇。再行四五裡,上了個亂石山崗,袁承誌和焦宛兒都感訝異,不知這兩人來此偏僻之處,有何企圖。焦宛兒深思:“莫非這兩人在此伏下多量幫手?但有袁相公在此,對方縱有千軍萬馬,他也必能帶我出險。”
洞玄道人接過閔子華手中半截斷劍,擲在地下,凜然道:“各位要讓焦幫主大仇不能得報,讓真凶奸人在旁暗笑,我師兄弟饒上兩條命,又算甚麼?”挺起胸膛,束手就戮。世人見他如此,麵麵相覷,一時拿不定主張。
水雲道人昂首望著玉輪,喟然道:“敝派第十四代掌門祖師菊潭道長當年劍術精美絕倫,隻可惜性子剛傲,又很有些不明是非,殺了很多無辜之人,結仇太多,終究各派劍客大會恒山,以車輪戰法鬥他一人。菊潭道長固然劍下傷了仇家十八人,最後筋疲力儘,身受重傷,因而拔出匕首他殺而死。本派是以元氣大傷,又獲咎了天下豪傑,而後定下一條端方,每名學藝結束的弟子都授一柄匕首。洞玄師弟,你到那邊去。”洞玄不明他企圖,但還是朝他手指所指,向西行去。水雲等他走出數百步,大聲叫道:“行了。”洞玄留步。
焦宛兒問袁承誌道:“袁相公,能夠脫手了麼?”袁承誌道:“叫大夥守在內裡,我們幾小我先去一探。”焦宛兒道:“好!”低聲對眾幫友叮嚀幾句,和袁承誌等躍進牆去。焦宛兒輕功較差,落地時腳下微微一響,屋中燈火忽地燃燒。焦宛兒知仇敵已經發覺,不能再探到甚麼,微發輕哨,四周屋頂到處都探出頭來。焦宛兒叫道:“姓閔的,出來瞧瞧,是誰來啦!”屋中人默不出聲。焦宛兒叫道:“點了火把出來!”
袁承誌問道:“這匕首為甚麼叫‘戒殺刀’?”水雲道:“敝派鑒於菊潭祖師的覆轍,從第十五代祖師起便定下一條門規,嚴禁妄殺無辜,本派每兩年一次在仙都山大會,有人犯戒,便得在師長兄弟之前,用這戒殺刀自行了斷。閔師弟要殺焦幫主,固然當年閔子葉師兄行動不端,有取死之道,但為兄報仇,本來也不算是妄殺,但是厥後既知受奸人教唆,再去侵犯,那便犯了嚴峻門規,諒他也是不敢。”他歎了口氣,說道:“這戒殺刀是他殺用的,如果仙京都生遇敵之時,武功不如,而對方又苦苦相逼,脫身不得,便須以此匕首他殺,免損仙都威名。閔師弟就算敢犯師門嚴規,天下兵器正多,怎會用戒殺刀去殺人?並且刺殺以後,如何又不把刀帶走?”袁承誌和焦宛兒聽著,都不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