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他也好,他捨不得常青自我指責。
誒,何必呢,捨不得江山,又放不下常青,池修遠心太大了。
他瞳孔渙散,看著黑沉沉的天,彷彿回想起了甚麼,有微光在跳動。
常青老是這麼懂他,將他的心機猜的一絲不差。
三天後,定北府的人,全數伏法,北魏第一世家,就此式微,史乘裡再無篇章。
爾爾瞪著眼:“你——”粉嫩嫩的小臉一抬,他脆生生地罵,“你暴君!”
“嗯。”常青點頭,眼裡有淚,恍惚了眼睛,她將近看不清池修遠的臉,隻是那觸目驚心的紅色,刺得眼熟痛。
“遠之。”
“嗯?”他拍了拍她的背,行動輕柔。
飛衡蹙了蹙眉:“那你要如何?”但是像話本裡說的,要跪搓衣板,挨雞毛撣子,他七尺男兒,這有些傷自負,飛衡憂?。
爾爾殿下那叫一個眉飛色舞,轉頭瞧了一眼:“父皇,禦書房的摺子,我會差人送去鳳棲宮。”
是池修遠,是他在喊她,抬起的手,儘是鮮血,像要抓住甚麼,朝著常青的方向,顫抖地抬起,又落下,抬起,再落下。
飛衡有些不知所措。
爾爾一把抱住常青的腿,泫然欲泣:“母後,你不能走,不能丟下爾爾。”
常青身子一軟,便跌坐在地上,滿地的血,滲入了她的衣襬,她怔怔入迷地看著池修遠,看著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意孤行的呆頭鵝!
常青張張嘴,便讓酸澀哽住了喉,發不出聲音來。
秦若氣惱:“我甚麼時候說你忠君之事有錯了?”
燕驚鴻完整熟視無睹:“飛衡,把他抱住,拖走。”然後抱住常青的腰,表情大好,“常青,我們走。”
大燕九十年,一月一號,青帝立皇宗子傾爾為太子,封號瑛,太子年方兩週歲。
“要打要罵?”秦若勾唇,“叛國投敵如許的大罪可不是吵架就能了事的。”
大燕八十七年,十月,北魏秦家軍投誠,青帝以上賓禮待,親授帥印,特準秦家擁兵守城。
燕驚鴻親了親她的眼睛:“今後不準這麼嚇我了。”
常青目光板滯,毫無反應,隻是看著遠處,失魂落魄。
大燕八十八年,一月九號,巫疆女帝沉痾臥榻,大限將至,禪位於成林王子,新帝年僅三歲,不知朝政,大燕攝政。
這呆頭鵝!
折磨,踐踏,榨乾……飛衡茫然,然後點頭,從了:“嗯。”
“你應我一句,常青。”
池修遠之死,她不說,他也不問,隻是他們都曉得,心頭落了傷,會疼,會流血結痂,然後長好,烙下疤痕,時候或許會消去,或許不會。
怕她再也不展開眼看他。
但是他,到最後還是捨不得傷她。
半夜,風吹,燭火微搖,北魏的暮秋,已是酷寒。
“常青,你還怨我嗎?”
得寸進尺,莫過如此!
她抬開端看燕驚鴻,滿臉的眼淚,她抓著他的衣袖,有些無助地拽緊:“驚鴻,是我殺了他,我用他送我的劍殺了他。”
“常青。”
爾爾掩麵,揪心,撕扯著胸口的衣衿,悲傷欲絕,哭得聲嘶力竭:“母後,母後,你好狠的心啊。”
手,俄然垂下,他緩緩合上了眸,躺在赤色裡,再也冇有展開眼睛,月光映出了他眼角的晶瑩,緩緩滑落,滴在冰冷冰冷的石子裡。
常青難堪。
常青的劍,插進了池修遠的胸膛,而他的箭,卻偏了三分,避開了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