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妝隻覺個個好聽,聞言側目瞧著她。
淩妝笑道:“妙手操琴,在我這內行人耳入耳來,都是差不離,我卻想不出再高能高到哪兒去。”
嵇畫樓回味方纔的妙境,深覺得然。
“一曲下來,所操心力,女子柔婉,天生所限,難以達到男人的境地。”
嵇儀嬪即道:“在摘星樓琴劍書畫中奪得名次的士子,有未出閣的女人家相中的,便會送出彩頭,若冇有,當為樓主所贈,我看啊,除了永興侯府的樓公子,彆的兩位怕隻能獲得律王的禮了。”
摘星樓頭,諸人已催請律王做判,卻不知那邊傳來一個高亢的聲音:“律王爺莫先評判。但求聆聽一曲,死亦足矣。”
嵇畫樓盈盈秋水中蘊滿了淚光,取帕摁了摁眼角,含笑道:“律王竟又精進了,方纔一曲,竟叫我胸臆間那點子幽幽然無處可容,現在是身心舒泰,好似甚麼都看破了,隻索暢快了此人生,恰合了他這一闕《清閒遊》。”
四週一刹時連蟬鳴也無。沉寂若死。
聽到第六人上,嵇畫樓已歎道:“自古琴聖多為男人,本來我百思不得其解,徹夜聽了他們吹奏,終有所悟。”
此言一出。連方纔操琴的七人都整衣而出,一起排在樓沿上哀告。
“天然聽過的。”
淩妝忽覺本身回到了幼時,恍忽間梳著兩條沖天辮子蹲在小溪邊看那潺潺流水,水中的魚兒遊來遊去,轉眼就成了翠綠少女,乘著東風放紙鳶,笑聲灑落在陽光白雲下,非常舒暢;俄而又坐上了花轎,神思還落在未嫁時,正迷惑怎地這麼快,乍見到申琳似笑非笑的眉眼……
第六個乃一個落地舉人,彈了一首《胡笳弄》,音不必出自焦桐,而令聞者淒清欲絕,麵前似能閃現秋高邊塞,滿目風沙之氣象,低頭細思,百感頻生,時而似有笳聲入耳,可見其琴藝頗高。
早已下到七樓的姚九再次現身摘星樓頂,“咣咣”敲了幾下銅鑼,底下人才垂垂靜下來。
不猜半途成永訣,悲哀間一夕白髮,度量骸骨淚落如雨,九重已閉,高門荒涼,忽忽身歸去六合間,未曾走鬼域路,變作了一隻大鵬,扶搖直上九萬裡,整天悠遊,俯瞰人間,長歎不過如此爾爾……終化作灰塵草芥,散在風裡,無思無緒。
連續聽至第七人,每個彷彿都有各自的絕活,連淩妝這等內行人都聽得如癡如醉。分不出好壞,便笑問嵇儀嬪。
第五人乃永興侯府內的一名公子,彆出機杼,以古琴吹奏了一曲龜茲樂,清商之音融會了歡暢的彈撥調子,天然儉樸,活潑活潑,聽來明快天然,恰和了風行的燕樂,獲得潮流般的掌聲。
然接踵而來的琴音,又具極致空靈,清閒塵凡之想,樂律間的竄改似能運化六合,令人沉浸此中,心神自在。身遭似流東風,疏放豁達。圓融巧變。聽者似離了俗世,置身於上古深山當中,麵前時有雀躍、鳥飛,終至胸中無纖塵之累,清澈澄淨,與六合合二為一。
淩妝俄然也有了一絲獵奇,問道:“太嬪聽過律王彈琴麼?”
“如何?”
“入漢已久,民風也受了漢人影響,那裡真能夠隻為一曲琴訂婚,女人家,便是相中了也無用,還不是父母做主!”
很久,喝彩聲、掌聲、口哨聲鋪天蓋地囊括了花萼爭輝七座樓下。
“律王爺評南陽司馬瑞《流水》為第一,安徽池州府舉人劉陽《胡笳引》為次,永興侯府十一公子樓錚為第三,各府如有彩頭,無妨派家人奉上摘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