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陽翁主凝目不語，隻深深地看著甄柔。

甄柔咬了咬唇，從案上翻了一個銅耳杯，倒了一杯溫著的蜜水，謹慎翼翼地遞了上去，道：“母親，潤潤嗓子吧。”

那天早晨，曲陽翁主望著案側的長信宮燈，陣陣嘲笑道：“本來我還覺得甄誌謙最多性子文弱了些，現在才曉得是個兩麵三刀的偽君子，竟然讓你在家廟檢驗一年！看來真是希冀拿你去奉迎薛家！”

現在甄柔才退婚，婚事本就多折了，再罰家廟檢驗一年，婚事已然難上加難。以是，甄誌謙此次的懲罰，不成謂不重。

繞太長案，跪坐到曲陽翁主身邊，拉起還撐在案上的掌心一看，公然發紅了一片，甄柔捨不得道：“母親犯不著這般活力。”

曲陽翁主抬頭，一展雲袖，將甄柔擁入懷中，方纔低下頭，眼裡儘是慚愧和顧恤。她下頜放在甄柔的頭頂，輕撫著懷中的女兒，低聲道：“在宗廟待一年就一年，冇事！恰好讓你再長一歲，阿孃給你挑一個年青有為的少年將軍！”

眼裡的笑意都藏不住了，還繃著臉……

“母親……”甄柔忍不住握住曲陽翁主的手。

不過母親真是活力了，如果平常有氣，不過來回一句本翁主，此次竟連閨名都提了。

甄柔獵奇道：“為甚麼？因為兩位表兄不是世子？”

現在她婚事艱钜，擇門當戶對的夫君，怕是不易。而武將多數出身微末，若她願嫁，便是下嫁，天然會對她好，還能對她的阿兄有幫助之能。隻是母親最討厭將門之家，嫌棄對方鹵莽無狀……

曲陽翁主倒了一杯蜜水，抿了一口，方道：“便是世子，也不能嫁。”說罷歎了一聲，“現在雖是漢室劉家天下，但各方諸侯擁兵自重，這天下遲早大亂，到時首當其害的，就是勢微的劉室宗親。”

說時怒上心頭，一掌拍到案上，忍不住罵道：“無恥！”

可母親畢竟是劉家女……

曲陽翁主也曉得這個理，隻是內心多少難嚥下這口氣，又不肯再數落兒子，便另拿話道：“甄誌謙覺得這就能停滯你的婚事，他癡心妄圖！再不濟，你另有兩個表兄任選！”

曲陽翁主看著麵貌肖似本身，卻又尤勝她當年的女兒，握著銅杯的手不由陣陣發緊，半晌，才平複起伏的心境，放動手中的銅杯，卻不昂首，隻垂眸看著杯中閒逛的蜜水，驀地開口道：“阿柔，想找甚麼樣的夫婿？”

甄柔不安，叫了一聲“阿孃”。

涼薄的話語，在倘大的廳堂迴盪，彷彿真那樣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