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拓抓起剛放下的酒壺，倒了倒，壺口隻流出幾滴酒水。他伸舌舔淨。

楊青山冷冷看著醉酒的帝王，道：“寧王未曾負我，可也未曾靠近過我。我既心悅於他，亦因心悅而心悅，為何要在乎他負不負我？”

坊間傳言，這幅畫中間的妙齡女子是先帝那位昭儀，而角落的愛而不得者，恰是方即位便亡國的少帝。

次年春，天子崩，太子繼位。

睹物思人。

當時本身是如何說的？

趙拓將畫從牆上揭下，放開，在畫卷右上角的留白之處，提筆寫下一行小字。

楊青山抿了一口酒，道：“比來朝裡又吵開了。當年如果你不急著改朝換代，這破屋子固然四周漏風，東修西補好歹還是能用些時候。至於現在這般捉襟見肘麼。”

仕女圖、芍藥圖、傳更圖……隻如果他的真跡，全都支出閣中。是以坊間一卷訛傳是林卿雲幼年習作的畫軸，都被炒到了黃金萬兩。那副畫出售之日，他也曾微服私訪參加觀賞。

但他更常看的，還是這閣裡的畫。

那是前朝國手的遺言之作。

“能救。”趙拓笑道，“但為甚麼要救？”

是誰懷著愛而不得的表情畫下這幅畫。

“……”

它能夠有冗長的時候用以歇息哺育本身。

他們能做的就到這裡了。

滿紙嫣紅。

宮中傳出流言，先帝駕崩之事多有蹊蹺，話間模糊將鋒芒指向了新帝。不出多久，另一則有關先帝仙顏妃子和新帝的香豔謊言流行起來。流言從宮中傳出，成為茶寮酒坊中的消遣。後有平話人清算定本為《斂花記》，遂一發不成清算。

“不想批。”

那角落的人是誰。

趙拓漸漸將酒壺放下，悶聲道：“留下來，陪我說說他罷。”

他於丹青一道，確切冇有太多天稟。邇來風頭正勁的七大隱士，他便發覺不出半點好來。

叫他如何看得夠？

“我當你是想著我。”

“我平生從未悔怨碰到寧王，但恨冇能在卿雲兄第一次入府時攔住他。”

夏七月，京師城破，新帝退位。眾王推舉先帝季子趙振繼位，北疆王趙佑、新襲寧王趙拓、西蜀王趙暉等諸人輔政，改元開平。

這是他最愛的一幅畫。前些日子立的密詔裡，點瞭然在他身後，這副畫要隨葬皇陵。

唯獨那人的畫，每一副他都能細細品咂。

“遺言之作嗎？”趙拓對著那副送了不知多少人道命的牡丹圖，自語道。

愛多，恨少。

趙拓對楊青山道：“朕……不會放你走的。”

“你說，我為甚麼要救他？”

楊青山拂袖而去，將石桌上的茶盞掃了個粉碎。

兩情如果悠長時，應安閒朝朝。

楊青山道：“這五年你儘管把人殺了，也不管空出來的位置誰能夠填。我替你一個個把坑填好，莫非功績還不能換個田莊，過幾天安閒日子嗎？”

畫者的愛恨那麼光鮮，都將近從畫紙上滿溢位來。

楊青山倒了滿滿一杯酒，灑在地上。趙拓看他做完此舉後，將壺中剩下的酒一飲而儘。

不過王朝到底是建立起來了。

趙拓道：“他們又爭甚麼？還是更化那一套麼。”

大昭的建國天子是個愛畫之人。

趙拓幽幽道：“就憑當初設想讓徒弟陷在宮裡一事，就充足殺你十遍。”

楊青山一時講錯。靜了好久，他方道：“當年我稱病避朝，實則暗中尾隨趙丞去北疆，和趙佑密談。返來後隻聽得宮中密牢走水，卿雲兄……莫非這其間另有甚麼辛秘？”他儘量挑了和藹的語詞，若不是看趙拓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樣，以他多年的迷惑和沉鬱，早就詰問林朝當年的死因究竟是甚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