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黔所戴紗冠已然掉在一旁,滿頭亂髮披垂著,遮了滿臉滿肩,梁越拉住他頭頂一縷鬆發,拽得他抬頭朝天,握緊拳頭打中他鼻梁骨。正想擺佈開弓,再扇幾個耳光,崆峒掌門忽揚臂攔下,向他淡淡一笑,回身悄悄為陸黔將頭髮拂到耳鬢,理了理他被扯碎的衣袖,笑眯眯的道:“陸賢弟啊,怎地弄到了這般地步?想當日你初任崑崙掌門之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無異於眾星捧月,那是多麼的威風!料不到朝夕間變生肘腋,竟惶惑如喪家之犬。愚兄心腸最軟,真禁不住的為你難過。”
另一名崑崙弟子要奉迎梁越,好教他今後多汲引著本身,叫道:“令鑒須得隨身照顧,你若要弄丟了,那是罪上添罪,罪加一等!”
梁越嘲笑道:“飯裡冇毒,我不是每盤菜都先替你試吃過了?讓你‘吃菜,吃菜’,誰叫你疑芥蒂太重,隻顧悶著頭喝酒,一如大口喝藥,那可就怪不得我了。這是元末自番邦流入中土的秘毒,解藥配製繁複,少說也要個十天半來月,但如不按期限服食,今後必將淪為廢人。不巧我身上冇帶著,當初連解毒體例也未留意。”
崆峒掌門不覺得忤,悄悄拱一拱手,淺笑道:“過獎過獎,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你能不認我這個兄長,我卻仍然認你是義弟,看在交友一場的情分上,每年的本日,愚兄都會前去給你上一炷香。這就請你睡棺材板去,恰好,何兄也剛要出殯,讓你跟前掌門一齊下葬,對你這位後生長輩說來,很有麵子了。”
陸黔目眥儘裂,怒道:“我……我跟你拚了!”稱身撲上,二指插向梁越雙眼,梁越絆住他左腿,兩手分扣二腕脈門,並在一道向外扭壓,反肘撞中他右肋,左足微沉,一個過肩摔將他擲到地上。
陸黔冷哼道:“狗不成笑,暗溝也不成笑,偏有人來對號入坐,自發承認,這才真是好笑,哈哈,哈哈!”放聲大笑,笑聲中卻儘是藏不住的蕭索。
梁越嘲笑道:“敗軍之將,你冇資格還價還價,敢同老子講前提……”崆峒掌門擺了擺手,淺笑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是陸師侄最後的心願,我們說甚麼也得給他辦到。”梁越悻悻地將陸黔一搡,罵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陸黔笑嘻嘻的道:“好,我交,我‘教’。哎,你是點倉弟子,要我崑崙的令鑒又作何用?也罷,耳朵靠邇來,我隻能說給你聽……噓,你隻要從早到晚的念著‘令鑒’‘令鑒’,但須充足心誠,早晨發夢,就能見著了,這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南宮雪心頭一熱,幾近忍不住想要分辯,解釋陸黔殺何征賢隻是為了救她。但孤男寡女深夜在密林私會,旁人聽後,定將是說三道四,甚麼刺耳的話都會呈現,未出閨閣的女孩兒家,對名節總還是看得極重的。臨時起意,從懷中取出一小葫蘆酒,拔開瓶塞,淺淺抿了一口,末端遞給陸黔,強笑道:“好,就按你說的,我們的恩仇今後一筆取消。這是給你送行的酒,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