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韻道:“多謝皇上諒解,但現下倒是臣妾本身想說。皇上傳聞過江南有座‘無影山莊’未曾?”福臨道:“略有耳聞。幾位莊主技藝高強,又頗具俠義心腸,年青時都曾在江湖中鋤強扶弱,做過很多善事。臨到中年,厭倦了勾心鬥角,這才退隱山林,每日吟詩作畫,倒也舒暢得很。”
沈世韻點頭道:“那必將更惹人非議。皇上即位伊始,正處於風口浪尖,韜光養晦尚且不及,又如何使得?再者臣妾身份不明……”福臨道:“不,朕已經叮嚀下去,令你入滿洲籍貫,今後可彆再說甚麼‘身份不明’的話了。朕當然不在乎,朝廷中耳目浩繁,恐怕給彆有用心之人調撥幾句,又將生出事端來。何況朕曾承諾過你,你如不肯提及本身出身,朕毫不會逼你。”
沈世韻道:“那是天然。太後孃娘現下不喜好我,原在道理當中,但假以光陰,臣妾本身本本分分,嚴以律己,寬以待人,死力做到最好就是。我是布衣出身,曉得百姓痛苦,也能為皇上提些鄙見,幫手我朝江山永固。至於那‘後宮不得乾政’的祖訓,臣妾想我不說,皇上也不說,朝堂中又有誰曉得呢?再者,臣妾的發起好與不好,皇上自能明斷,采取與否,終究還不是由您說了算?”
沈世韻拈起一枚棋子笑道:“皇上既是有備而來,恐怕不會等閒放我過門,臣妾焉敢不從?隻求皇高低手重些,彆教人家輸得太慘,將來再不敢托大與皇上對弈。”福臨笑道:“那裡,朕還要請你部下包涵纔是。來,你先落子吧。”沈世韻沉吟半晌,將棋子在“平”部六三路放下,淺笑道:“這一局當真是占儘了好處。”福臨在九三路落子,道:“那也不見得吧?”
沈世韻道:“臣妾如果贏了,當然心中喜好;如果輸了,能看得皇上歡暢,心中也更是歡暢。”福臨笑道:“你倒是說出了朕心中所想。不過這皆大歡樂雖美,卻不免少些興趣,無妨加些小小獎懲。”說話間二人又已落下數子,沈世韻目光鋒利,讚道:“好,十王走馬勢!”福臨道:“不錯,你曉得啊?”沈世韻道:“疇前在江南,家父曾同臣妾提及過的。”
福臨笑道:“這還差未幾。韻兒,朕已見地了你的‘琴’‘書’‘畫’,最後這‘棋’之一道,想必也極高超,我們便來下一局棋如何?”說著從懷中取出個錦盒啟開,鋪好棋盤,棋子均以玉製,剔透小巧。
沈世韻淒然道:“臣妾尚未說完……我自小養尊處優,人間最崇拜的人便是爹爹,隻盼平生皆是如此安靜度過,但天不遂人願,要收回你所具有的幸運,一時半刻都不會多待。那天一群惡人血洗我家,山莊中除我以外更無一人存活,惡人又放火燒莊……在這場災害中,死去的都是我最親最愛之人,在火光中統統灰飛泯冇,我想給他們收斂骸骨亦不成得。想到今後見不到爹爹慈愛的笑容,大伯再不會教我書畫,三叔再不會與我講論世局。往昔之風景無窮,現在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夢一場空,我……我已經一無統統了,可他們不會放過我的,他們為斬草除根,非殺了我不成。皇上,你曉得我揹負了一身血仇,一身費事,會不會今後就不要我了?”說到動情處,竟而假戲真做,怔怔的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