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主子低下頭,不敢多看。
淳於焰慵懶地躺在軟榻上,隔著一層垂墜的帳幔,馮蘊隻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在裡間,廣袖寬袍,窄腰半係,瞧不清楚……
“世子,馮氏女郎到了。”
這話能夠說孟浪輕浮,咄咄逼人。
“嗬。”淳於焰的笑聲俄然明快起來,那笑意如簌簌飛花在月下灑落,渾然不再有半分凶戾。
馮蘊心跳微亂。
清楚是褒讚的話,可落入耳朵卻好似鋼針,字字紮人。
這原是梯己的小私物,叫男人看去總歸是不雅。
彷彿一瞬,又似過了好久,才聽得帳裡的淳於世子清冷的聲音。
淳於焰懶洋洋地捉起酒盞,“亂世當中,貨幣無用,金銀財寶更是俗物。我要的是……卿卿。不知裴妄之肯不肯割愛?”
她每多說一句,喉頭哽意便多一分。
“出去!”他號令垂立在旁的主子。
馮蘊想想有些好笑,問他。
就算淳於焰不肯信賴她,也不會等閒放過尋覓蓮姬的機遇……
淳於焰哼笑一聲,“不試如何曉得?”
馮蘊宿世與淳於焰有些不太愉悅的交集,曉得此人癲狂,扭曲,因而眼觀鼻、鼻觀心,禮數殷勤但疏離。
往裡是一個清幽的小院,荷塘翠竹,很得雅趣。
“城破那日在亂軍中被傷的。”馮蘊對答如流。
亂世女子,不過為活下去。明顯淳於焰清楚她的處境,聽了這話似是信了,又問:“雲川有二十萬石米糧藏於安渡郡,你如何得知?”
淳於焰嘲笑,“貞節是甚麼鬼東西?我淳於化及豈會在乎?”
“稼穡要術?”一聲嘲弄,好似在說馮蘊自不量力。
此人的自傲讓馮蘊很想打擊他一下,“安渡萬寧皆在裴將軍掌控,世子如安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帶走他的姬妾?”
但她冇聲,隻當聽不見淳於焰的笑。
“雲川敷裕穩定,百姓安居,數十年間概無戰事,我奉王命出糴,也隻為不時之需。既然裴妄之要,愛姬又以稼穡要術互換,我能夠給,但有前提……”
“世子,北雍軍二話不說便闖出去要人……”
馮蘊也是在宿世蕭呈即位做了齊國天子後,領兵北上和北雍軍大戰三月再和談停戰的時候才曉得,促進和談事件的人,恰是這位中立國雲川王的世子淳於焰。
“本世子冇有耐煩。不要逼我親身脫手。”
馮蘊微微欠身,“馮氏女見過淳於世子。”
一股寒氣無聲無息伸展開來,像毒蛇的信子,固結在馮蘊的臉上,但帳中人久久冇有收回半點聲音,讓人思疑屋子裡究竟有冇有人。
“喏。”侍從退步出去,將雅榭木門悄悄合上。
“家母過世,我常被後母淩辱,又與蘭陵蕭三有婚約在先,心知此生與世子無緣……”
纖細的行動文雅至極,馮蘊很難忽視。
“不要!”馮蘊故作驚駭地退後兩步,咬著下唇遊移半晌,點頭喃喃,“阿及,還記得雞鳴寺的並蒂雙生蓮嗎?”
“這纖腰如此不堪一握,何人捨得傷它?”淳於焰的聲音帶點嘲弄。
“卿卿,伱不是蓮姬。”一聲笑,清越的嗓音裡有微不成察的沙啞,就好似男人動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