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了一遭,蘭溪對於那些《女則》、《女書》加諸在女子身上的桎梏早已不覺得然,她看似用心致誌地抄著書,那些字卻隻是字,過眼不留意。既然決定學畫,書畫一體,她就得花工夫把字練好,如此罷了。
這清蕖園已近蘭府的西北角門,出了角門,再過一條丈寬的巷子,就是蘭氏其他族人的居處。隻是現在蘭氏族人也是整齊不齊,有過得好的,天然便也有過得差的。家分過一次又一次,冇才氣的且不說,有前提的卻也不肯另辟居處,就這麼一代代地擠著住,屋子越分越小,自是再也尋不著大長房這般寬廣的宅子。不過這也與長房自來便待在都城,在都城中置產分不開來,此中各種,臨時不表。
且說蘭溪現在站在那“慧雅靜和”的牌匾之下,心境倒是有些龐大。說來,她宿世雖在這老宅中一待數年,對這閨學卻非常有幾分陌生。現在重活一回,吃得了經驗,卻如何也得跟這一處熟諳起來纔是。想到此處,蘭溪深吸一口氣,園中那方荷塘中的荷花已經謝儘,采摘後餘下的蓮蓬已經有些泛黃,沉甸甸的壓彎了花莖,自是聞不到那清雅的荷香了,但蘭溪隻感覺淩晨的氛圍沁民氣脾,提神醒腦,讓她從未有過的復甦,她給本身鼓氣普通莞爾一笑,輕拎裙襬,抬步,跨過那小樓的門檻……
因為宋芸芸的乾係,蘭溪的表情非常好,好到就連沈娘子嘴裡唸叨的那些個《女則》也不再那麼難以入耳,循例學了兩頁,沈娘子便讓她們謄寫。蘭溪將裁好的紙鋪好,用鎮紙壓平,取出墨條、硯台、筆洗、小號的紫霜毫,一一歸置好,磨好了墨,便用心致誌習起字來。
“五姐姐可算來了。你再不來,我還覺得你又病了呢。”這酸中帶刺的腔調,除了蘭灩還真不作第二人想。
接下來是才藝課,蘭灩學的是琴,好歹總算是冇有湊在一塊兒,也就不消擔憂出甚麼幺蛾子了。
顏媽媽眼中緩慢地掠過一抹驚奇,瞟了一眼麵前粉雕玉琢,微淺笑著,尚是滿臉稚氣的九歲女童,淡淡挑起眉梢,“這活計也就是個練,老身隻怕是幫不上五女人。”
蘭溪的笑,便更樸拙了兩分,顏媽媽,果然是個聰明人。
清蕖園裡一座小樓,五開的明間,紅漆冰裂紋的琉璃花窗,窗幾潔白。當中一間簷下掛著一塊黑漆牌匾,上書“慧雅靜和”四字,筆跡與鬆泉院中牌匾之上如出一轍,都是出自蘭老太爺之手。這裡便是青陽蘭氏女學地點。
沈娘子的設法,蘭溪自是不知,她隻是溫馨地練著她的字,反正撇捺,一筆一劃,待得沈娘子宣佈散學時,她鼻尖已微微冒汗。
用過午膳,這日下午的課倒是蘭溪發誓要學好的女紅了。固然下定了決計,但畢竟不是有了決計,她那手繡活兒就能突飛大進的。在數不清第幾次紮到手指以後,顏媽媽終因而宣佈散學了,隻讓五今後,每人交上一方繡帕。慢吞吞收起手裡那連針腳都不劃一的帕子,蘭溪疏忽蘭灩那諷刺、誇耀與挑釁並存的眼神,恁是留到了最後,湊到了顏媽媽跟前。
顏媽媽的神采變了幾變,心機已經幾個迴轉,“巧慧,五女人看重你,你還未幾謝五女人?”
教畫的陳先生是個年近花甲的白鬚老者,慈眉善目,卻不是那麼會講課。隻拿了幅畫作,讓門生們自個兒撫玩,末端,隨口點撥了幾句畫作中幾處特彆的畫法,過後,便安插了臨摹的功課,十今後交上便是。一堂課上得了無新意,雖是波瀾不興,蘭溪卻不由有些淡淡絕望,幸虧,她另有個父親!蘭景芝的畫技隻怕要比這位陳先生還要高出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