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衡目含笑意,望了她一眼:“上善若水,一時受挫,卻無孔不入百折不回,一時肮臟,不過停些時候便泥沙俱下規複澄徹,以是賢人把它喻為君子……”
文笙端方坐好,顧衡在她身後,握住了文笙的左手教她按弦取音:“七絃五音你爹爹當初都教過你,祖父再來教你幾個簡樸的指法,來,這是曆,這是撮……”
大雪無聲落下,沾到她翻飛的衣裳下襬,跟著她的行動,玄色裡便像是連續開出很多紅色的絨花來。
文笙未受禁止,進到了禪寂閣。
軍士們手中的火把映紅了整條長街,文笙冇有去看那一張張神情各彆的臉,到了街口飛身上馬,丟下韁繩,悄悄在馬背上拍了一記,叫它自行拜彆。
顧衡手按琴絃,那琴收回“錚”的一響:“君孝疇前要教你操琴,你卻非要跑去跟你十三叔學畫畫。可貴另有一點時候,祖父彈上一曲,你來聽聽,和我說一說你是如何想的。”
莫不是她要勸得顧老爺子同意,以她嫁入田家來化解這場滅族大劫?
祖父本來保養得很好,她離家的時候,老爺子頭髮另有大半烏黑,不過半年未見,他竟是鬚髮皆白,神情淒苦,表麵戰役常老者看上去冇有甚麼分歧。
“世兄”喃喃道:“顧氏傳家三百餘年,枝繁葉茂,這是六爺顧君孝的令嬡嫡女顧家九蜜斯。”
那人吃了一驚:“女子?”他驀地轉頭,此時文笙已經進了顧家大門,他再想細心辯白已經不及,隻得“嘖”了一聲,道:“好大的膽量。她知不曉得顧君孝前兩日已經死了?”
那位世兄冇有答覆他,幾人默不出聲,心下百味雜陳,儘皆回身向顧府望去。
文笙淡淡迴應:“是我。我欲出來勸說祖父,還望世兄行個便利。”
到厥後,她幾近記不清路上顛末端多少城郭,碰到了哪些人,隻記得那一日六合暗淡,半空裡如碎剪鵝羽,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飛雪,連路途都看不甚清楚。
顧衡怔了一怔,“哈哈”大笑:“好孩子,到祖父身前來。”
時斷時續的琴聲中“劈啪”燃燒聲越來越響,炙人的熱浪由四周八方向祖孫倆撲來。
那馬跟了文笙有大半年,彷彿曉得她這一去再難相見,蕭蕭一聲悲鳴,靜夜裡傳出很遠,本來肅殺的街頭頓時有些騷動。
文笙一起揪著的心絃這時候才轟然斷裂,紅了眼睛喚道:“祖父!”
那人麵露龐大之色,向旁讓開:“好吧,這真是……叮嚀下去,放她進府。”
老仆顧江分開好一會兒了,文笙耳音極好,聽到了門彆傳來的纖細聲響。她向前挪動了一下,靠到祖父身邊,眼神晶亮:“祖父,笙兒這會兒如果學琴是不是太遲了?您教教我吧。”
文笙循名譽去,卻見幾個為首模樣的人正向這邊過來。
月前邊關大將田賁俄然起兵,出其不料攻占了洛邑,改元稱帝。自田賁節製了洛邑的那天起,受命前來顧府勸降的人一撥一撥就冇有斷過,洛邑顧氏是現當代上數得著的王謝望族,傳家三百年,姻親故舊遍及朝野,與那些名臣大儒個個扯得上乾係,倘若顧氏降田,局勢必然更亂。
“朝廷的雄師很快會殺至,不過孫女返來時聽到流言甚烈,都在傳我們顧家已向田賊歸降。”
“洛邑以外甚麼環境?”
顧衡淡淡一笑:“以是你這孩子命都不要,特地趕返來瞧瞧究竟?田賁到是打得好算盤。放心,祖父不會叫那亂臣賊子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