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青兒和板兒見天已擦黑,剛從壟畝上收了耕具返來,到了門前看著大門敞亮敞著,院子裡烏糟糟的散了一些稻米,兄妹兩個驚奇不定,忙把手裡的鋤甲等物堆在牆角,站在院子裡就叫喊道:“姥姥,姥姥,你們在家麼?”
劉姥姥就著棚子裡的油燈昏昏的瞥見,唬了一跳問她道:“今兒忙的甚麼活,把你們累成瞭如許?”
巧姐正自悲傷,聽她渾言渾語的胡說一氣,又覺好笑又覺羞惱,垂了頭道:“方纔莽撞,衝撞了大娘,還請大娘彆往內心去。”
彼時劉姥姥和李大娘還在為巧姐歸家一事勸說不聽,猛不丁耳聽得板兒叫喊,劉姥姥忙承諾一聲就要起家疇昔。巧姐也忙擦去了淚痕,和李大娘一同站起來。
李大娘道:“不說他們了,倒是你們來的恰好,今兒我到你們家來,正見著你們家的這位女人和姥姥鬧彆扭,要家去呢,你們兩個也來勸一勸。”說著,便挽著巧姐的胳膊走向他們兄妹。
狗兒和王劉氏聞言相看感喟,狗兒欲說,王劉氏眨眼表示他噤了聲,哄著劉姥姥道:“是媽多心了,今兒冇甚麼好忙活的,還不到種瓜秧的時候呢。飯可都做好了冇,有甚麼都吃了飯再說吧。”
劉姥姥急得心頭直慌,不覺嗬叱她道:“你這是要急死我這把老骨頭啊,到底說的甚麼?”
狗兒道:“我們也是從周老爺莊子上聽來的,說是那府上的老爺因為舊年裡的官司,被人革了職抄家了。”
獨占青兒看不下去,直言巧姐吃得太少,要勸她多吃些,一開口卻見巧姐已經出去了,她便也跟了出來。待她二人一走,王劉氏放下了碗筷,淚珠兒啪嗒一聲就掉在了桌子上。
劉姥姥和板兒偶然中瞧見,正不知是如何了,隻聽狗兒也推開了碗筷,低頭感喟道:“姥姥傳聞了麼,女人的府上出事了。”
劉姥姥眉頭一緊,忙道:“出了甚麼事了?”
青兒和板兒聽聞此言,內心無有不驚奇的,板兒因是男身,不好冒然靠近,青兒與巧姐吃住了這麼多日,早已形同姐妹普通,這會子傳聞她要走,少不得急白了臉,邁到她身前詰問道:“大娘說的是真的,你真的要走了麼?要跟誰走,去到那裡?”
李大娘道:“這纔多大點子的事,就能往內心去了。隻要女人和姥姥把話說開了,我哪怕是刮出去,也是甘心的。”
因是前兩日剛下過一場春雨,今兒才放晴,巧姐出來後隻見的頭頂月光昏黃,地上道阻泥濘,她一個被人服侍慣了的女人,怎會曉得該如何走,何況來的時候又是坐了馬車來的,由是巧姐隻跑出了數步遠,聽得四周狼犬吠吠,頃刻就慌了神起來。
說的那李大娘更加胡塗,因不知巧姐與劉姥姥是甚麼樣的親戚乾係,隻好笑陪著道:“有甚麼話還是家去說的好,門外站著吵吵嚷嚷的冇的讓人瞥見笑話。來來來,女人屋裡去,姥姥也屋裡去吧。”便似半個仆人普通,推搡拉扯著劉姥姥和巧姐兒進了門,穿堂渡院直走到正屋裡來。一麵把巧姐安坐在椅子上,一麵攙扶著姥姥到了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