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無法搖了點頭,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賈府當年又何嘗不是亂成一團,內裡的不知裡頭秘聞,裡頭的不知內裡景象,兩下裡多有牢騷,一旦落魄真就是樹倒猢猻散了。
又見跟在馬車背麵的另有一輛車,隻不過較為樸實些,車簾子捲起半邊,足可見裡頭坐了三四個年長的仆婦,粗布灰衣,不見有多素淨,不過是淺顯人物罷了。巧兒便道:“瞧這架式竟有些氣度,隻是不知她是哪一戶人家的大蜜斯。”
姥姥道:“你曉得甚麼,四月裡立夏,這會子再不出來玩幾日,到了日頭當午的時候,誰另故意機出來玩呢。倒是你們兩個另有件事要交代,玩了這半日想來也累了,都回屋陪你娘坐一會子吧,她才醒了冇幾日,這時候正悶得慌,有你們在也好欣喜她一些。”
搶先的乃是豆蔻之齡的女孩兒,年不上十五的模樣,穿一件藕荷色繡折枝玉蘭花交領褙子,上麵一襲紅色紗裙,項上帶了長命鎖,頭上挽了蝶戀花點翠掛珠釵。恰是烏雲疊鬢,粉黛盈腮,風韻秀美,態度惱人。
曼兒承諾了,便讓趕車的車伕將車馬再離正門另有一射地的間隔處停下來,本身跳下車,使喚車伕去門前通報去了。門裡周夫人正與丫環婆子們說著預備端五節下用的彩葫蘆、天師符等厭勝物,那邊青蘋從門外出去道:“夫人,二門上的小廝說,外頭杜蜜斯來給您存候來了。”
屏息在樹叢裡蹲了半晌,直比及馬蹄聲漸遠,巧兒和青兒才相互挽動手回家去。盆裡的衣服姥姥已經晾在了繩索上,看她們返來,笑問幾句跑那裡去的,青兒便將碰到了杜柏芳的事兒說了。姥姥道:“是該要遠著她一些的,阿誰女人的脾氣委實不招人待見,如果你一人也就罷了,現在巧姐兒也在,彆讓她驚擾了姐兒。”
簾子裡傳來一語嬌聲:“不必,在這裡愣住便可,車馬不要靠前,派小我去知會那些小廝一聲,就說我來給夫人存候了。”
巧兒悄悄點頭:“如此說來,得饒人處且饒人纔是風雅作態,似她那般奪人所好,肆意熱誠,不但有失身份,並且實在可愛可愛。”
青兒彎身道:“就說客歲裡乞巧節的事兒,官方自古有七月七日穿七孔線於開襟,祈求紡織技能的民風。但隻因她們杜家是做針線買賣的,這個杜蜜斯就下了號令,到了那一日,除非是他們莊子上的繡娘能夠有此民風,彆家女兒一概不得穿針於襟。擔憂世人不平,或背後偷偷乞巧,這個杜蜜斯竟不顧閨閣女兒身份,七夕當日冇少帶人出來巡查轉悠,凡是見到誰家女兒做了針線,她便命人扯下來踩在腳下踩踏。我們家前麵住著的芳姐兒,就因一時粗心,讓她抓個正著,幾近冇當著全村的麵將前襟扯爛了,羞得芳姐兒在家裡躲了半年纔敢出來見人,不到一年就草草出嫁了。姐姐你瞧,此人可不成恨?”
青兒笑道:“我也是這個意義,阿誰杜蜜斯活力起來爹孃老子都不認得,一貫的橫行鄉裡。今兒也是怪了,又不是甚麼吉利的日子,她們家怎地想起來出遊了?”
巧兒不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疇昔,隻見一輛綠油綢篷的馬車裝潢的極其富麗,正從門路絕頂踢踏慢跑過來,車前頭坐著趕馬的小廝並一個及笄之年的大丫頭。巧兒細看那小廝,穿的是二藍線縐單袍,頂著一篷草帽,手裡甩著二尺多長綴著紅纓的馬鞭。身邊的丫頭長的倒也周正,穿一件淡青杭羅褂裙,外罩白紗小褂,底下露了一色鬆花紗褲。兩隻半叉長的小腳斜搭在馬車前軸一側,跟著顛簸不住的高低閒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