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隻覺攬在腰間的手突然收緊,彷彿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攥住。
“白叟家細心說說,河伯稅是按人頭還是按船收?”
本日的他,換下了昔日持重嚴肅的朝服,身著一身竹青色直裰,腰間玉帶扣上嵌著的墨玉,在這暗淡的暮色中披髮著幽幽的寒光,更襯得他身姿矗立,清俊不凡,好像畫中走出的謫仙。
她順手撿起滾到腳邊的芋苗碗,指尖沾上了些許糖汁,竟調皮地放在唇邊悄悄吮了吮,那模樣好似天真爛漫的少女,“甜得發膩,難怪要收雙倍銀子呢。”
“內人惡劣,讓諸位見笑了。”
“郎君可聞到桂花香?”
裴驚竹鬆開手,目光和順地看著她那緋色裙裾如流霞般掠過木梯轉角,而後順手取下牆上掛著的油紙傘。
她眨了眨眼睛,眼中儘是滑頭與調皮。
裴驚竹微微低頭,深深嗅著她發間那芬芳的茉莉頭油香,喉結不由自主地微微轉動。
幾個地痞頓時變了神采,麵麵相覷。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緩緩指向西邊,“上月漕運衙門的官爺來收‘河伯稅’,把我孫兒抓去抵債,說是要祭甚麼龍王……”
“把穩著涼。”
銅鏡當中,映出裴驚竹倚在軟榻上專注看卷宗的身影,燭火搖擺,在他那如刀削般的眉骨上投下深深的暗影,更添了幾分奧秘與冷峻。
沈青黛趁機將老丈扶到櫃檯後,回身時,袖中悄悄滑出一個荷包。
他抬手悄悄拂去她肩頭的水汽,行動輕柔得彷彿在對待一件希世珍寶,語氣和順得能化開這春日裡的寒冰:“夫人不是說要做禁步?前頭銀樓……”
話還未說完,樓下俄然傳來一陣碗碟碎裂的刺耳聲響,突破了這份安好與溫馨。
裴驚竹的聲音降落而醇厚,仿若春日裡的輕風,輕柔地拂過耳畔。
他的聲音不卑不亢,沉穩中帶著一絲嚴肅,仿若山間的古鐘,令民氣生畏敬。
她朱唇輕啟,聲音如黃鶯出穀,清脆委宛,同時伸出玉指,指向巷尾那位支著油布傘的老嫗,“方纔聽掌櫃說,這家的桂花糖芋苗,甜得能直沁人內內心去呢。”
沈青黛順勢將身子悄悄倚進他的懷裡,她鬢邊垂落的珍珠流蘇,如靈動的蝶翼,悄悄掃過他的喉結,帶來一絲酥癢。
“這位大人!”
裴驚竹撐著傘,悄悄地立在簷下,雨珠順著傘骨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滴落,構成一道晶瑩的珠簾。
沈青黛對著妝鏡,玉手悄悄將翡翠耳墜取下。
“我倒感覺……”
他的聲音降落而冰冷,彷彿是從九幽天國傳來。
那傘麵之上,繪著一幅煙雨江南的絕美畫卷,迷濛的雨霧、錯落的石橋、搖擺的扁舟,與她本日麵上那鮮豔的胭脂色相互映托,相得益彰,好像一幅絕美的仕女圖。
“聽聞城南賭坊新來了位搖骰子的娘子……”
幾個身著粗布短打的男人,氣勢洶洶地踹翻了條凳,為首的阿誰臉上橫著一道猙獰刀疤,活像惡煞來臨。
裴驚竹緩緩合上卷宗,手中的玉扳指在案幾上悄悄磕出一聲輕響,彷彿是在氛圍中奏響了一曲奧秘的樂章。
“來了。”
暮色如墨,緩緩暈染開來,精密的雨絲好像銀線,悠悠灑落,將那青瓦白牆輕柔地籠進了一片氤氳霧氣當中,好似一幅緩緩鋪展的水墨丹青。
“這位大哥好生威風。”
沈青黛身著一襲月白錦緞長裙,身姿婀娜,悄悄地鵠立在堆棧二樓那雕花的木窗前,雙眸凝睇著巷口處挑擔叫賣的貨郎,隻見他的竹笠被雨水悄悄淋濕,晶瑩的水珠順著笠簷滑落,滴答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