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楠木匣中整整齊齊碼著青檀箋,每張都拓著首輔私印。
少年苦衷,也被掩蔽在那一堆灰燼中,直至本日,才重新返來。
……
卻隻見上頭紅底紅底黑墨清楚寫著“婚書”兩個大字,筆跡蒼勁有力,一如當年那篇《論衡》:
裴驚竹指腹悄悄拂過她眼瞼,將淚都拂去,嗓音和順的不像話:“這是我親手寫的,我想親身拿給你……”
裴驚竹的筆跡力透紙背:“三書六禮皆為戲,唯此刃可斷宿命。”
裴驚竹的指尖拂過她發間金步搖,纏枝蓮紋的流蘇纏住未儘之言,“更怕你連這點念想都不肯留。”
訂婚宴設在望江樓那日,滿城都在群情首輔大人親身遴選的聘餅。
他掌心躺著的田黃凍石觸手生溫,側麵刻著極小的“青”字——恰是他們傳書時用的密押。
禦座上的明黃身影輕笑一聲,鎏金香爐騰起的龍涎香恍惚了帝王神采。
“活雁一對,喻忠貞不二;東珠十斛,代白首之心。”
亥時的更鼓驚散宴席,沈青黛在角門處被玉骨扇攔住來路。
她將藥方按在貳心口箭傷處:“當年漠北刺客用的狼牙箭,箭鏃淬的是太病院特製毒藥吧?”
曾經冇有勇氣做到的事情,現在卻已是名正言順能夠光亮正大了。
兩道並行的車轍印消逝在斷崖處,與溫尚書臨終前畫的《雙駕圖》完整重合——本來裴驚竹的母親與那人,竟同乘一輛馬車墜入了滹沱河。
裴驚竹抿了抿唇,躊躇著還是開口問道:“你可議親了?”
“縣主該試嫁衣了。”
三十六抬朱漆禮箱沿著青石巷放開,打頭的活雁用金絲籠裝著,尾羽在東風裡出現虹光。
五皇子贈送春鶯的忍冬紋荷包裡,掉出張藥方:附子三錢,硃砂五錢,竟與太病院醫治太子咳血的丹方分量不異。
沈青黛眼眶驀地有些酸澀,他竟然待她如此……
他頓了頓:“我將你與我在藏書閣的統統手劄,都裝撿幸虧金絲楠木盒裡了,也算作你我聘禮嫁奩。”
“令尊用河堤藏軍器,我母親以瓷片記罪證。”
沈青黛微微呆愣著,看著遞至麵前的燙金卷軸,接過緩緩翻開。
沈青黛撫過匕首上“斬業非斬人”的銘文,忽見錦盒夾層暴露半截薛濤箋。
“臣願以隴右軍屯改製之功,換陛下賜婚之旨。”
裴驚竹緋色官服上織金仙鶴在朝暉中振翅欲飛,腰間玉帶扣住昨夜未眠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