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汐的嬉鬨聲自水榭傳來,原是帶著冰鎮葡萄要行酒令。
戌時驟雨初歇,沈青黛在書房尋到對弈的裴驚竹。
……
纏枝蓮帳鉤悄悄搖擺,驚飛了梁間築巢的新燕。
棋盤旁擺著吃剩的桂花糖藕,蜜汁凝在青瓷碟邊像虎魄。
裴驚竹適時遞上禮單:“小婿備了揚州蜜餞,聽聞嶽母昔年最愛金絲棗。”
裴驚竹執螺子黛立在身後,俄然將筆尖點在銅鏡邊沿:“前日母親說城西桂花開得好,回門禮無妨添些桂花糖藕。”
他執螺子黛為她畫眉,筆尖懸在“當年破相處”:“夫人可知,三年前你在此處留疤那日......”
……
燭火劈啪炸開燈花,沈青黛就著他手飲儘半盞殘茶:“那便請首輔大人斧正。”
沈青黛會心,起家時“不慎”打翻方紫汐捧著的點心匣。
晨光漫過雕花窗時,沈青黛正對鏡形貌遠山眉。
語聲戛但是止,裴驚竹掌中躺著支竹節簪,簪頭嵌著從她禁步上取下的孔雀石。
他俄然俯身,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後,“那筆跡倒與夫人十三歲時臨的《靈飛經》有八分像。”
裴驚竹執竹篙穩住小舟,見她裙裾浸濕也不禁止,反將備好的薑茶煨在紅泥爐上。
裴驚竹用帕子裹住她沾泥的指尖:“那日夫人說'蓮心最苦',倒忘了下頭藏著甜藕。”
她頓了頓,想起沈慕青還在書院,“國子監怕是連藕節都見不著。”
她高舉纏枝蓮紋蓋碗,茶湯紋絲不動。
方秋心盯著女兒腕間翡翠鐲,俄然道:“去祠堂上柱香吧。”
二更梆子響時,方秋心送來宵夜。
她指尖沾了嫣紅汁水,順著裴驚竹下頜滑至喉結,“就像那日瓊林宴......”
跨過門檻時裙襬卻勾住供桌帷幔,暴露底下半卷《女則》——冊頁間夾著退色的紅繩。
菱花鏡中,兩人目光如刀劍相擊。
裴驚竹的筆尖終究落下,補全那顆痣:“明日回門,為夫陪你去見過母親再去瞧瞧。”
語未儘,忽被攬著腰肢倒在榻上。
巳時三刻的沈府門前,方秋心扶著百年槐樹翹首以盼。
沈青黛燃起三炷香,煙氣環繞間瞥見父親牌位旁新設的佛龕。
正廳紫檔冊上,蕭元霜親手插的瓶荷猶帶露水。
雨又下起來,洗刷著簷角未撤的紅綢。
鬆子糖滾落滿地,暴露底層藏著的密信火漆——印紋竟是三皇子府的蟠龍。
她晃著冊頁泛黃的孤本,內夾的花箋已褪成淺緋。
荷葉掩住交疊的身影,驚起的白鷺掠過她散落的金步搖。
裴驚竹腕間沉香串滑過黑玉棋子:“不及夫人在嫁衣裡縫密信的巧思。”
晨風捲起簾帳,暴露他袖口暗繡的竹葉紋——與她嫁衣上的針腳如出一轍。
沈青黛才下轎便被攥停止段,方秋心指尖在她掌心吃緊畫了個“安”字。
裴驚竹指尖掠過嫁妝暗格,拈出支並蒂蓮銀簪:“查到這個時,倒想起或人冊封禮上摔斷的木簪。”
見朱輪華蓋轉過街角,倉猝用帕子按了按髮髻間的碧玉簪——恰是沈青黛大婚那日她戴過的。
方秋心俄然掩麵咳嗽,帕子上鮮明沾著合歡香灰。
申時的荷塘浮著冰鑒,沈青黛赤足踩在青石板上撈蓮蓬。
話音未落,已被攬著腰肢坐在妝台上。
裴驚竹的硃筆講明落在“女子入仕”處,圈出個“緩”字:“不如先解麵前局。”
窗外忽起喧嘩,管家來報刑部連夜提審王嫣然之父戶部尚書王氏,檀卷中竟呈現太子一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