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傳來機括轉動的悶響,沈青黛俄然將火摺子擲向頭頂懸著的銅鐘。
兩人追著聲響闖進偏殿時,七盞長明燈正詭異地懸浮半空。
淬毒的弩箭釘在賬冊上,箭尾繫著的玄色絲絛繡著金線龍紋。
刀光劈開翻湧的濃煙,釘在禪房殘破的窗欞上。
陸竟遙用刀鞘挑起長明燈,燈座底部鮮明刻著兵部武庫司的鷹隼紋,“關回舟要燒的不是寺廟......”
血泊中傾斜著半截蠟燭,熔化的蠟油凝成“叁”字。
瓦片爆裂聲裡傳來清冷男聲,玄色箭袖拂開濃煙,陸竟遙腰間金鱗衛的令牌撞在繡春刀上錚然作響。
“陸大人可知三年前的雲水禪院案?”
他將她推動藏經閣暗門,“數到二十再出來。”
陸竟遙揮刀斬斷襲來的箭矢時,瞥見她袖中滑落的半張殘破輿圖——竟與禦書房失竊的北境設防圖嚴絲合縫。
“燈油裡摻了磁粉。”
血腥味混著迦南香從隧道深處湧來,石壁上儘是抓痕。
破空之聲打斷她的話,陸竟遙旋身將她護在懷中。
沈青黛俄然扯下腰間禁步玉環,朝東南邊擲去。
沈青黛後背抵著冰冷石壁,聞聲外頭傳來刀刃相擊的脆響。
那夜在父親書房見過的血案圖卷俄然清楚——五具和尚屍身擺成蓮花陣,每具心口都插著鎏金螭紋戒。
三根線香斜插在香灰裡,灰燼勾畫出半小我形表麵。
他反手用刀鞘挑開她袖口沾到的火星,“放火犯還在寺裡。”
她對著折返的男人舉起斷指,看著他瞳孔突然收縮。
陸竟遙瞳孔微縮。
她扯斷裙裾內襯的冰蠶絲,“三年前給我弟弟下毒的也是這類孔雀膽。”
他用心踩碎腳邊半截蠟燭,蠟油裡排泄的銀屑在月光下泛著寒光,“就像親目睹過沈禦史的驗屍手劄。”
沈青黛觸到他掌心猙獰的舊疤,形狀竟與父親手劄裡繪製的箭傷分毫不差。
沈青黛撲滅火摺子的頃刻,陸竟遙的繡春刀已經抵住她咽喉。
方纔在藏經閣避開橫梁時,那支掠過他肋下的白翎箭,現在正泛著幽藍的光。
青黛聞見他衣衿上的沉水香混著血腥氣,方纔被他握過的手腕模糊發燙。
話音未落,西北角禪房轟然坍塌。
轟然巨響中,整麵繪著往生圖的牆壁緩緩翻轉,暴露前麵堆疊的木箱——滿是貼著兵部封條的軍器。
暗河的水聲俄然清楚起來,沈青黛摸到陸竟遙後腰排泄的溫熱。
半幅染血的僧袍在夜色中一閃而過,簷角銅鈴收回刺耳的震顫。
她抽出版冊時帶出一截焦黑物件,骨節清楚的斷指上套著鎏金螭紋戒。
火把照見沈青黛繡鞋側麵沾著的金粉,恰是兵部特供的火藥封蠟。
話音未落,懸浮的長明燈俄然炸裂。
數支羽箭擦著飛簷釘入他們身後的廊柱,箭尾白翎在火光中獵獵如幡。
她扯開僧衣領口,暴露皮下腐敗的瘢痕,“他們早就中毒了。”
驚鳥鈴在夜風中驟響,後山傳來馬匹嘶鳴。沈青黛將斷指藏進袖袋,抬腳碾碎那隻鎏金戒。
“陸大人中毒了。”
沈青黛撲向供桌下方,在傾倒的牌位堆裡摸到冰冷鐵匣。
陸竟遙的刀尖懸在和尚咽喉半寸處,暗紅血液正順著青石磚裂縫蜿蜒成蛇。
後頸俄然掠過陰風,陸竟遙反手擲出袖中短刃。
陸竟遙的刀尖挑起經籍,泛黃紙頁間鮮明是半幅血繪的塞北輿圖。
琉璃撞在石階上迸出幽藍火花,照亮青磚下一道蜿蜒水痕——是燈油混著硃砂的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