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明才走到廊下,便聽內裡笑語陣陣,桃紅在門前候著,一見她就說道:“女人去哪兒了?已來了很多客人了,太太都問了好幾遭了。”說著,又倉猝打起了簾子。傅月明隨口說了幾句,便往裡去。
說畢,她便帶著綠柳,打從小門裡出去,徑往前頭廚房裡去。
傅月明聽了這言語,內心暗笑,劈麵說道:“自來家中外務,都是太太打理,甚麼時候見老爺理睬過?今兒出瞭如許的事,姨娘不說去問太太,倒要報與老爺,卻打的是甚麼策畫?”
傅月明見她走了,料知她要去告狀,得空理睬,隻向香芹說道:“將掌勺的徒弟請出來,我有話說。”香芹傳聞,一溜煙走進廚房,隻待半晌就見兩個廚子走了出來,一個胖大身材,肥肥壯壯,另一個卻又瘦又矮,麪皮焦黃。
那小丫頭名喚荷花,昔日是陳杏娘屋裡管上灶拿飯食的,本日因為事多,就到廚房幫手去了。這會子俄然跑來,不知所為何事。
本來,傅家一家高低平常食用的菜蔬,都是每日淩晨家人出門采買的。因著本日家中宴客,各種果菜所需過量,怕一日買不齊備,就於前一日備下了很多,存放在了廚房邊上的一間小倉房裡。本日一早,香芹開倉取物,熟料一翻開倉門,就見一窩老鼠自裡頭奔了出來。她大驚之下,倉猝檢察,裡頭放著的果品蔬菜已大半被咬損,旁餘的雖還無缺,卻也被汙了,不得入口。
這兩人原都在院裡乾活,見這傅家人本身亂了起來,怕連累他們,就躲了出來。現在聽聞大女人請,才又出來。
其內一個顴骨高高的仆婦,名喚香芹的,叉手上前,望著傅月明拜了拜,說道:“女人還聽我奉告。”就指手畫腳的將這事說了。
這時候廚房正忙著造辦飯菜,地上儘是洗剝的爛菜葉子,刷肉的血水汙漬。跟來的綠柳立時皺了眉頭,特長帕掩了口鼻。傅月明卻隻作不見,徐行上前,將這幾個仆婦一一掃了一遍,見她們都打著赤膊,袖子高高挽起,叉腰站著,就說道:“這亂的都是些甚麼?今兒是家裡宴客的日子,你們不說細心辦差,卻在這裡吵嚷肇事,不怕被老爺太太曉得了懲罰麼?”又說道:“我聽荷花說了,老鼠咬壞了菜蔬?你們每日裡都是如何打掃的,竟能讓廚房裡鬨起老鼠來?”
傅薇仙挨著陳秋華坐著,冷眼旁觀,方纔世人都還恭維著她,待傅月明一出去,這滿屋子人的眼睛就都轉到她身上去了,心中生了些憤激,隻暗中嘲笑:菜蔬被咬壞了,你又變不出來,跑到前頭瞎出主張。待會兒拿不上來,我倒要看你如何結束!
她此言一落,引得堂上眾婦女都對著傅月明品頭論足,又免不了向陳杏娘說些阿諛言語。陳杏娘也都笑著應了,傅月明亦無小家子後代那羞手羞腳的模樣,臉上微紅的向著世人伸謝。因知此婦乃是團練鄭耀祖的妻室——鄭三娘子,膝下亦育有一女,與己同齡,還是女學中的同窗,便也回讚了幾句,倒讓鄭三娘喜得合不攏嘴,拉著她就在身邊坐了。
傅薇仙正等著瞧傅月明的笑話,才入後園,便亟不成待的往宴上瞅去。
田姨娘為她劈麵戳穿苦衷,不由粉麵發紅,惱羞成怒,衝口說道:“我能有甚麼策畫?!我不過是為了我們家的事罷了!你這麼點大的毛孩子,懂些甚麼?曉得鹽打哪頭鹹,醋打哪頭酸?如許的日子,如許大的事,你還亂出主張。弄出事來,叫外人看了笑話,丟的還是我們家的人!”說著,掉屁股就往前頭走了,嘴裡不乾不淨的冇完。